话音落地,宁成淮从梅主母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愧疚与为难交织的神色。
很快,那神色化作平和,梅主母道:“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与侯爷商议后再定。”
宁成淮已经猜到,梅主母的愧疚从何而来。
南山书院的高贵为世间所共知,即便是宁侯,每年家中也只有一个子弟能够进入预科。
而今年的名额,在未与宁成淮商定的情况下,便由梅主母做主给了苏瑾。
而一旁的苏瑾还因宁成淮落了他的面子而生气,眼神滴溜溜地打转,没注意到此时气氛的怪异。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宁成淮轻轻垂眸,淡淡道:“多谢太太费心了。此事若是能成便好,若是不能,也不过是历史重演。”
宁成淮的眼眶被高热烧的通红,眼角眉梢都透露着脆弱的味道。梅主母这才惊觉自己对这孩子的用心之少,讷讷地开口想说些话来让宁成淮宽心,可宁成淮抢先一步,无声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我累了,太太,请回吧。”
一封逐客令,给了正慌乱愧疚的梅主母一个大大的台阶,她带上若有所思的苏瑾,赶紧逃离了宁成淮居住的院落。
他们自始至终没问过宁成淮身体究竟怎样,宁成淮确实累的够呛,也懒得同他们计较。
只是外面传来几声瓷瓶碎裂的声音,想是苏瑾在拿他院中的陈设出气。
紧接着,外面又传来梅主母几声轻飘飘的斥责,再之后便全然安静了下来。
宁成淮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阵,似梦似醒的,最终因为一次急促的呼吸而惊醒。
他从小体质便不弱,这次生这么大的病,许是与刚刚重生回来,惊恐过度有关。这病说好治也好治,只是需要弄到些名贵的药材……
宁成淮想着想着,蔫儿了。
他现在躺在这漏风的小破屋里,上哪去弄名贵药材?
“明祺啊。”宁成淮蔫蔫儿地叫。
“少爷,我在呢。”明祺凑到宁成淮身边,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狗。
宁成淮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你先前给我吃的那副药,能去问问郎中药方吗?”
那副药治标不治本,但宁成淮短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子替代了。
明祺茫然。
明祺挠头:“少爷,我没给你吃过药啊。”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沉默。
宁成淮猛咳了几下:“昨天晚上不是你把我带到客栈?”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把少爷带到客栈,而不是带回家……”
宁成淮:“……”
怪不得他觉得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许是前世见过面。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他被搅得睡意也没了,呛咳着坐起身来,道:“再躺着都要生虫了,扶我出去转转。”
明祺眼睁睁看着这恹恹的病号水灵灵地下了地,眼睛都要瞪出来。
宁成淮没理他,一改在梅主母和苏瑾眼前病得要死的模样,拿了根门栓当拐棍,自顾自慢腾腾地出了门。
宁成淮拄着拐,避开下人们的耳目从侧门离开宁侯府,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中门户大都关着,宁成淮走了许久,终于站定在一扇刚刷了漆不久的木门前,伸手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门内探出一个脑袋打量来客,一见识宁成淮,笑得眉眼弯弯:“这不是宁神医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宁成淮轻轻笑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在了。”
面前的人叫雏菊,是个掮客,先前染过肺病,被宁成淮在路边捡着给救了。不过当时宁成淮还是个小孩,手生又大胆,不知道往人身上试了多少没用过的药。
要是碰着个心眼小的,怕是能在心里把宁成淮骂得狗血淋头。但雏菊脾气不怎么样,心胸却开阔,一来二去和宁成淮混得熟络,病好了也保持着联系。
雏菊把门打开,放宁成淮进去,明祺则自觉在门口守着。
宁成淮一进门,往凳子上一坐,张口便是叹气:“我这些年过得不好啊……”
两人许久没有相见,宁成淮身上又多了些前世今生的距离感,一时间聊得无比投机,双双热泪盈眶,恨不得称兄道弟。
最终,宁成淮拍了拍雏菊的肩:“你看,兄弟都落魄成这样了,我要是从你这买间院子,你能不能给点优惠?”
雏菊差点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黑心的,来找我就没落着好。不是喂我吃狗都不吃的药,就是惦记着我的院子——你说吧,想要什么样的?”
宁成淮也不同他客气,一条条列出要求:“离宁侯府远些,平素要清净,但不能影响生活。周围别有不三不四的人,最好离广陵江近些,风景好。”
雏菊细细听着,拿出一份地契,放在宁成淮面前。
“你看这间如何?清泗街乙一号,临着广陵江边,距离集市有段距离,但说不上太远。你若是喜欢,我今日便带你去看。”
宁成淮缓缓颔首:“听起来不错,不过如果据你所说,这院子这么好,怎么至今没被卖出?”
雏菊摇摇头,为他取出几幅刻画了风水的简笔画:“你有所不知,这院子旁边看的清泗街甲号,是京城兰家一位入赘姑爷的房产。那房子建得高了,便吸了整条街的风水,是故这一整条清泗街上的房子,都难卖得很。”
“清泗街甲号?”
宁侯府中,梅主母诧异地接过地契:“兰府真要将那套房产给成淮?”
在她对面,一位人至中年但已鬓发发白的男人,轻哼了声:“还有南山书院的推荐信!兰家今年不知为何,非要让成淮去一趟南山书院。不过这样也正好,你之前不是说过,要将宁侯府的名额给苏瑾吗?这样倒是两全其美了。”
提起宁成淮的母族,宁侯与梅主母之间的气愤变得有些尴尬。梅主母和着笑道:“对,对,这样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只是这地契,就这么给了成淮,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当然不能给他!他那脾气,没给他资本都能顶撞亲爹,要是出去立了府,还不得狂妄到天上去。若是瑾儿那样谨慎的性子也就罢了,这宁成淮……唉,真是难成大器。”
宁侯喘着气,拳头在茶几上拍得应声作响。梅主母赶忙到他身边,柔声安慰他。
门外,宁泽与宁潇潇并肩向外走着。
先前宁侯有事离开广陵,他们两个跟着,权当做观光。如今回来了,正是兴奋的时候。
远远见着苏瑾,宁潇潇便朝他挥手:“瑾哥哥!你来见娘亲吗?”
宁潇潇是梅主母的小女儿,这声娘亲叫得无比真心实意。
苏瑾嘴角抽了抽,很快恢复成友善自持的模样,笑着道:“对呀,娘让我陪她用晚膳,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便来了。”
“太太真是喜欢瑾弟。”宁泽垂眸笑着,语气听不出褒贬。
苏瑾不咸不淡地瞟了宁泽一眼,并没有因他的态度而生气。
宁泽虽是宁侯府的二少爷,但因母亲出身极其低微,宁侯从不把他放在眼里,连带着苏瑾也觉得此人这辈子也就了了,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倒是宁成淮阴魂不散,成日来让苏瑾不爽。
今日甩了自己脸色,不知道宁成淮那张冰块脸下能有多开心……苏瑾鄙夷地想着,绝不承认自己有些吃味。
他望向宁潇潇,从脂粉之下发现了一点红痕:“呀,妹妹,你的脸上怎么了?”
宁潇潇极其宝贵自己那张脸,平素都要让宁成淮开药为她调理,如今被喜欢的瑾哥哥指出瑕疵,她霎时间慌了手脚:“怎么了,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看来问题还不大,只是长了点红点。可我听说有的人因为吃错了药而烂脸,就是从一个小小的红点开始……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呀?难道是宁成淮给你开的药有问题?”苏瑾刚刚说完,赶紧装作惊慌般捂上嘴巴,“妹妹,瑾哥哥多言了,你千万当做没听到。我先去陪娘用餐了,二位,先告辞了。”
苏瑾匆匆离去,宁潇潇茫然地转头望向宁泽:“二哥,瑾哥哥说得是真的吗?我脸上真的起了会烂脸的红点?成淮哥哥真的想害我吗?”
宁泽内心嗤笑于苏瑾栽赃的话语与小姑娘的异想天开,面上却认真地凑近了,去看她面上那颗无伤大雅的红点。
他斟酌着道:“红点是有,不过,我也说不好。或许这件事,只有三弟能说清了。”
“对,成淮哥哥!是他给我开的药,我一定要找他要个说法!”宁潇潇略一跺脚,带着一众侍女离去。
宁泽闲来无聊,也就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宁潇潇看热闹。
然而谁都没想到,一向被宁成淮宠到心里的宁潇潇,根本没能敲开宁成淮小院的门。
下午的阳光照在四面漏风的小院里,除了几个做杂事的侍从外,院落里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宁成淮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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