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技术流小说】地址：jishuliuxs.com
第三十三章
筛查相关人员、挨家挨户排查走访调查是个极其细碎、枯燥又无聊的工作，但这事实上就是大多数刑警最重要且有效的破案方式之一，那些像刑侦小说里的那些神乎其技的什么犯罪心理痕迹追踪画像测骨技术侦查法医检验，在他们的日常工作中虽然也时常会用到，但其实并没有文艺作品里描绘的那么无所不能，在很多案件中，这些技术其实都因为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而无法发挥出其最大的作用，反而是那些艺术作品里很少侧重去描绘的，蹲点盯梢排查走访，在实际的破案工作中能更有效地帮助到他们。
就好比现在，此时此刻，大年初五，原本该是个喜气洋洋迎财神的日子，他们三个却是埋头攀登于档案高山，淹没于卷宗深海，被迫看了近万人惨遭诈骗身无分文的悲惨经历——用杨乘风的话来说就是：“财神爷看见这四十个盒子都得被吓跑了。
现场挖回来的土检测过了，除了随着融化后的雪水一起渗进地里的被极大地稀释过的顾东川本人的血液以外，只有很小一块的成分稀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含有少量酪氨酸和无机盐的土还算有点价值——根据土壤编号，那个位置正是凶手所站的位置。
“酪氨酸和无机盐？”初五一大早，检测报告送来的时候，杨乘风揪着痕检钱聪洛的充气牵引器的管子，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据我们推测，可能是眼泪。”钱聪洛是这么回答的，同时把管子从杨乘风的贼手爪子里抢回来，“眼泪的主要成分是水，融在雪水里，和雪水一起下渗，早就已经泯然众水了，不过眼泪中还含有极少量的酪氨酸和无机盐，被我们检测了出来——感谢现代科技，不然这玩意儿还真的发现不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哭了？”李胜男低头翻着手里的信息，轻轻插嘴。
她故意没有抬头，也故意语气平静，故意说得像是随口一问“今天中午吃什么”，借以掩盖她慌乱的内心。
她没办法不慌，她直觉自己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虽然那破绽实际上可能并非那滴眼泪，但此时她其实还想不到那到底是什么，所以只好把一切的慌乱的情绪归咎于那滴眼泪——可她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好想，她的计划和执行或许天衣无缝，但人的情感无法控制。
“凶手是不是哭了该是你们去查的事，”钱聪洛说，“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检测出了什么成分，以及那成分可能会是什么，至于其他的，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毕竟，我的一个错误推论，可能会把你们引上错误的路子的。”
“行，我们来搞清楚这个凶手到底为什么哭。”路天辰说，“你忙你的去吧。”
“当然得忙呢！”钱聪洛看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非常生气的事，“好不容易测完了案发现场的土，还有现场周边的二十二个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东西呢！”
“真是想起来我就生气，大过年的，居然还得忍着臭气搬空二十二个垃圾桶，还把垃圾分门别类地全给编上号！”钱聪洛想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们三组人轮班倒，机器都快干冒烟了！”
“你们这才五天，我们仨打从元旦假期回来借调到经侦就再也没歇过，”杨乘风道，“我们胜男累病了都不敢停，除夕当天还得白天上班晚上去医院打吊瓶，人家不也无怨无悔吗。”
“啊不，有怨有悔的。”李胜男道，“我都快累死了，昨天半夜还躲在被窝偷偷哭来着。”
“昨天晚上你明明是在这和我们一起翻档案来着。”路天辰面无表情地开口。
“……总之，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有困难大家克服一下。”杨乘风最后说。
钱聪洛骂骂咧咧地走了。
直到钱聪洛走得远得看不见了，杨乘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知道我接下来要问这个问题可能会显得我很蠢……但是我确实或许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太忙导致脑子已经转不动了……所以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刚才说什么？搬空了二十二个垃圾桶？他为什么要搬垃圾桶？”
回答他的是路天辰和李胜男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我很震惊你身为一个警察，而且还是一个有一定工作经验的刑警，居然能问出来这样一个问题……”李胜男说，“你警校怎么毕的业？这么多案子靠求神拜佛破的吗？”
杨乘风抿了抿嘴，决定忍了。
“我都说了我是脑子短路了，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杨乘风说。
“那你就把你那破路接上。”李胜男翻了个白眼。
“你……”杨乘风深吸一口气，开始思考要不要继续忍。
“是这样的，”关键时刻，还是路主任适时插了进来稳定住了局面，“凶手使用的凶器和他身上用于伪装的衣服不太方便处理，但是他身上的塑料雨衣和手上戴的塑料手套，都属于一次性用品，他动作幅度那么大，这些薄薄的塑料早就被扯破了，而且伴随着他行凶的行为，不可避免地粘上了死者的血液……”
“站在一般人的角度讲，塑料雨衣和塑料手套这种身边常见的垃圾，即使沾上了什么，也很有可能会被随手扯下，丢在垃圾桶里。”路天辰说，“凶手很有可能会觉得，‘灯下黑’，越是普通常见的东西，越不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所以反而会把粘了死者血液的塑料雨衣和塑料手套随意地丢弃在附近的垃圾桶里。”
“即便凶手多想了一层，把塑料扯碎，分别扔在不同的垃圾桶里也没关系。”李胜男补充道，“只要我们在垃圾桶里找到了粘有顾东川血液的塑料，哪怕只有一小块，我们也可以顺着这个塑料的成分找到生产它的厂家，再顺藤摸瓜找到分销商，最终锁定购买者。”
“虽然因为一次性塑料这种东西确实太过常见，这种行为属实是有点大海捞针，但总归也是条线索，所以绝对不能放过。”路天辰说。
“那我还有下一个问题。”杨乘风说，“凶手有那么强的反侦察意识，都已经那么细致地做了伪装，甚至当着监控镜头杀人都能做到在案发现场什么都不留下，只留给我们半个用来混淆视听的脚印……你们凭什么觉得他会那么大意地把粘了血的塑料扔在垃圾桶里？即便他扔了，你们又凭什么确定，那不是他留下的另一个混淆视听的假线索呢？”
“所以这条线说白了就是在赌。”路天辰说，“可即便是赌，我们也绝对不能放过。”
“我们就是要站在凶手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猜他会不会觉得‘灯下黑’，猜他会不会故意把塑料留下。”李胜男说，“就好比是猜拳，他以为我们会出布，所以他要出剪刀，而我们猜到了他的想法，所以出了石头。”
“猜拳这种游戏本身就有赌的成分在，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路天辰说，“万一他猜到了我们的想法，所以出了布呢……这都是有可能的，只不过是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种可能，也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某一种可能上罢了。”
“所以啊，少年，”路天辰最后说，同时翻开了手里的档案，“如果你实在太累了呢，就去隔壁休息室眯两个小时，一会儿我去叫你。”
“胜男你也是。”路天辰对李胜男说。
李胜男点点头：“行，那一会儿我醒了之后回来接着找，然后你也去眯一会儿。”
随后李胜男就转身出了办公室。
在休息室的长条沙发上躺下的时候，李胜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凶手出的是布。
她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们根本不会在任何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任何一块沾血的塑料。这场赌博注定徒劳无功。
他们的路子原本没什么问题，如果换做是其他的凶手，一个普通的凶手，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说不定早就破绽百出，说不定真的就让他们找到了那沾血的塑料。
可是凶手是她。
没人比她更清楚警方会怎么办案，不，更确切地说，是没人会比她更清楚，路天辰杨乘风钱聪洛杜唐……他们会怎么办案。
她好歹也和他们共事了这些年，当然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办案习惯——
也因此当然最清楚，真正的“灯下黑”，到底是会黑在什么地方。
他们当然会在医院附近的那二十二个垃圾桶里一无所获，因为那粘了顾东川血液的两块塑料，根本都在他们天海市公安局食堂后厨的垃圾桶里！
大正月里，局里还忙着命案，后厨当然得给忙得脚不沾地的警察们好好做点好吃的。食堂大师傅买回来的新鲜猪肉，用塑料袋子装着，上面还沾着血水，肉取出来，搁在案板上，沾着血的塑料袋子就被大师傅随意地丢进了垃圾桶。
大师傅没有注意到，那垃圾桶里，在他丢那沾血的塑料袋子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团沾血的塑料。
又或许他注意到了，但他并没在意。食堂后厨嘛，新鲜的肉买那么多，沾血的塑料，就更多了。
《逆流》转载请注明来源：技术流小说jishuliuxs.com，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