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在十来年前，还被人当做笑料传播。
都说杜厂长心软，就是那年轻职工有点脑子不好。
可脑子不好归不好，人家就争了口气，考上了北山省的省立大学。
上大学那四年，还年年回来看望杜厂长。
可毕业后就不知去向了，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工作。
厂子里的老职工就会议论。
有的说那人没良心，肯定升官发财去了。
有的说估计是没出息，不好意思再回来。
可不管咋说，杜厂长这件事是人尽皆知。
郑威刚也就是利用这件事，举报杜厂长徇私舞弊、影响生产。
川州农机厂和纪检委接到举报信，也不能不调查，还真派人来问过话。
杜厂长年纪不小了，人品能力都摆着呢，也不怕郑威刚使坏。
还趁机问了川州的同行，关于那年轻职工的去向。
结果呢，谁也没听过那人的名字，好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这下郑威刚更厉害了。
甚至颠倒是非，把杜厂长做的好事，说成是编造故事，故意降低生产效率。
他振振有词，要是那年轻职工的事是真的，咋在川州都找不到人？
上级面对这种人也是无奈。
为了平息舆论，只能和杜厂长协商，让他尽快退居二线。
就这样，杜厂长在不到五十岁的年龄，被迫交出农机厂厂长实权。
这些年，郑威刚的实力更加壮大，铲除异己的事可没少干。
对原本就挺有家世的林永彬，更是围追堵截，绝不手软。
就在他以为厂长宝座手到擒来时，上头忽然下派了一位空降领导。
——女副厂长方芸卉。
她三月份到任后，连着落实了几项省会的指导方针。
郑威刚积极执行，对方副厂长的一切主张都履行得很好。
在他看来，一个空降来镀金的女领导，用不了多久就会回省会。
把她伺候好了，得到她的青睐，以后在省里就有了新的人脉。
那对他进军省委，岂不是极大的帮助！
一个多月前，方芸卉去省会述职，把职工分房的大事交给他和林永彬。
郑威刚表面答应，会和林副厂长共同前进，为职工谋福利。
却在心里怒骂，他都做小伏低成那样，还是得不到方芸卉的信任。
让两个副厂长一起处理分房，那不就是要看他们“二虎相争”么！
要利用他的势力来打击林永彬，方芸卉够狠啊，拿他当枪使。
他生气又能怎样？还不是得听领导的安排。
满肚子的气不能忍，就撒在了没权没势的黄葭身上。
郑威刚在农机厂多年，早就熟练掌握了一批厂混子。
有他们出面，对付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指不定一分钱不用花，就能白套来两套房子。
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黄葭仗着她死了的娘老子颇有名声，就敢和他对着干。
居然一声不吭就报警，害得他手下被警察盘问。
要不是他赶紧找关系，只怕人都要进去几个。
事情闹大了，他没法再用恐吓这招，谁知林永彬的人就钻了空子！
可郑威刚能让他得逞吗？
这两套房子，他和南广来的老板都谈好了价格。
要不说改革开放前沿的省份，就是财大气粗。
那南广老板看着就人傻钱多，张口一个房子给十万。
黄葭这两套房子，他倒手就能卖上二十万！
这些老板来买房子，纯粹就是为了在内地投资，也不可能用来居住。
反正农机厂的职工都没文化，到时候他拿着卖房的钱，还能再租给职工。
一来一去几十万到手，还神不知鬼不觉。
有了这些启动资金，他想往省里活动，不是更趁手了么。
不管怎样，郑威刚都要在林永彬前面，和黄葭敲定卖房合同。
南广的老板要求高，看不到合同是不会给钱的。
这也是他为啥能眼睛都不眨地，应下黄葭突然要高的房价。
“杨台长这是哪里话，杜老厂长还在这儿坐着呢。”
郑威刚拿着一式三份的合同，给了黄葭一份。
李校长和梁主任对视一眼，心里有底了。
“杨台长，这位就是黄葭同学。”
这些冲清县的老人儿，谁不知道黄葭的样子啊。
杨台长看到她，联想到她的爸妈，也是心有戚戚。
“好姑娘，你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不容易啊。”
黄葭点点头，“嗯。”
杨台长：……
这孩子还是不爱说话，能接受好采访吗？
女记者询问地看向台长，摄像小哥的机位都扫到黄葭脸上了。
“杨台长，您这大张旗鼓的来农机厂，就为了拍黄葭卖房吗？”
郑威刚出言讽刺。
他又不是不给钱，真金白银地买两套房子，也值得他们这个架势？
杨台长不想搭理这种小人。
“省状元卖房？那可是个大新闻！”
女记者虽然年轻，却对郑威刚的大名早有耳闻。
她摆摆手，摄像头推到合同和现金上，来了个大特写。
不用杨台长交待，她就知道该咋办。
“黄葭同学，你在今年高考，取得北山省理科第一名的成绩，你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黄葭推推眼镜，“挺高兴。”
女记者：好的，完全没看出高兴呢。
“那你能和观众朋友们说说，你在高考前是怎样复习的吗？”
“在家。”
“你对这次高考数学超纲有啥看法吗？”
“没有。”
“如果再来一次，你还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吗？”
“不知道。”
三两个回合，以女记者完败告终。
“杨台长，我问好了。”
再不问好，她的记者生涯要滑铁卢了。
厂长办公室里人多，可不知情的只有郑威刚和林永彬。
听着记者连珠炮似的问话，他俩都懵了。
北山省理科第一名？高考？
杜老厂长适时“醒来”，看到办公室的人。
“李校长、梁主任？哦哦，杨台长也来了。”
“你们是来采访黄葭的？这就对了嘛。”
“这样的优秀学子，就是我们冲清县的骄傲。”
他一开口，摄像机立即转移过去。
郑威刚和林永彬：好啊，老狐狸跟我玩儿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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