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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四娘应声推门而入,依旧是那不近人情的冷冰冰模样,一开口便好似六月飞雪,气出凝霜,盯着小荆道:
“你嘴皮子倒是好,如此能编排,怕是天下的说书先生自此没了口饭吃。”
小荆知她不坏,只低头笑笑不解释,心想:‘她再厉害,倒也不过是个活了几十年的凡人,怎知我倒是听了一百年的奇闻怪录,百年前是做过说书先生,把江之以南的说书先生都说没了饭碗吃。’
殷四娘显然也不是来找她,见段玉台醒着,径自走到他面前,又是从袖中摸出一方丝帕,伸出两指在他脉上一搭:
“倒是活了,只剩些余毒,再服用些寻常药物便不碍事了,你中的本来不算甚么高明的毒物,此毒不可逼只可化,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给你逼出毒来,反而让余毒涌道心脉成了死毒。”
小荆闻言有些惭愧,只低头自己喝茶。
殷四娘又道:“段玉台,我救活你,你得报答我不是?”
段玉台自不想欠不相识之人一个人情:“玉台能帮的,自是不能推辞。”
殷四娘满意地点点头:“听闻你们修道之人都有独门的传唤术不是?我要见一人,你若帮我传唤来,我保准把余下药物都送到,送你们三人平安入西岭。若不能......”
小荆一凛,殷四娘多少算半个修道之人,从军三年更是人脉广布,哪有甚么得不到的情报?否则也无法蹲守在江上便把他们三人擒了,殷四娘都寻不到的人,段玉台便能寻到么?何况殷四娘虽不算坏人,然而心狠手辣,是个玉面菩萨蝎子心的人,她为了找到个能帮她传话的修道人,不惜大费周章在江上蹲守把他们弄来,怕是和找寻之人有些甚么深仇大恨,若是为非作恶之事,定然是不能答应的。
段玉台自然也想得到,疑惑道:“我此番出来不过是一时兴起,未有他人知晓,殷将军都能将我擒来,甚么人是您找不到的?况且不能又如何?”
殷四娘咬牙道:“你们修道之人隐于世间,哪里是我的情报线找得到的。哼,不过是让你给我寻个人,你便如此优柔寡断,真愧了我救你一命。若是不能,”
殷四娘顿了顿,低头一笑,“你们还有甚么留着的价值呢?屋中我已燃了剔骨香,三日你传唤不到,那便从此做个废人,沉江做饵,却也肥美。”
“年到了,我打几条鱼来吃也快活,不知这食了修道弟子的鱼,肉鲜不鲜美?哈哈哈......”
殷四娘渗入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令人不寒而栗,童舒遥不禁拽进了小荆的衣角。
小荆方才察觉角落里的香炉升起淡淡几缕白烟,此香味淡,温度又低,难以觉察到,剔骨香不是要命的毒药,却能叫中毒的人全身筋骨软散,内髓尽化,不过多日便如废人一般,这香早不知燃了多久,屋里三人定然已经中毒了。
小荆横眼一瞪,语气也冷了三分,已然听出十分怒意:“殷四娘,我敬你勇武怜你可怜,你却如此阴狠毒辣,若说我和段玉台尚有得罪之处,童舒遥不过五岁小儿你也不放过!呵,不过剔骨香而已,你也太不把我关山教放在眼里。”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绿色小罐倒出一丸要喂给童舒遥。
“你是真不怕死。”
殷四娘袖中弹出一石打飞了药丸,这才正眼瞧起这个年轻女子,眉眼魅惑之极,身上却是一股温润的书卷气,原来是关山教的人,却也看不起她:
“哦?关山教,那个已经灭门的小小门派?”殷四娘冷笑一声,
“一个灭门的小门派,有什么资格叫我放在眼里?师门已灭,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小荆本不信关山教能一夜之间被灭门,此番听殷四娘久居山中都能知道,关山教恐怕不灭门也是朝不保夕,心下也有些不安。
殷四娘道:“剔骨香的解药一服,我保你当即升天。”
“你做了甚么?”
殷四娘眼里带些得意:“剔骨香里我拌了一种断肠草,和解药里一味空青相合,毒性大增,有如毒蛇咬毒蝎,
见骨,又见血。”
小荆本就对童舒遥心中有愧,加之心中挂念涂珈,总觉二人多有相识,心中爱护更甚,此番却又让童舒遥和他们身陷险境,段玉台毒上加毒,听闻此言终究怒上眉头,抽出腰间长刀便抵在殷四娘如雪脖颈上,当下见了一丝血痕。
小荆的刀法练了百年,自是出神入化,不见何时出手,殷四娘没有防备,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见小荆眼带寒意,殷四娘眼色更凝秋霜。
此二人单拎谁出来,都是行过之处水成冰,襟拂花过叶凋零之人,此间不动声色中,屋里的温度已降了几分。
“稚子无辜,我便算了。我伤你奴婢,自当赔罪。这个女娃不过是我欠人条命,受人所托护其周全,更和段玉台没有关系,你用她威胁不到段玉台。解药给我。若答应你的事做不到,我任你处置。”
殷四娘哈哈大笑三声,只觉阴风呼来,渗人得很。
“你倒是和这白面小郎好得很呐。怎么?人性本恶,稚子便如何无辜?”说着,抬手握住刀芒推开,血腥味从她手心弥漫出来。
殷四娘却不放开长刀,径直上前两步,俯身捏住童舒遥娇憨的肉脸,细细端详起来。童舒遥双颊血污,一脸惊恐,只听殷四娘阴渗渗笑道:
“荆姑娘对这小娃很上心呐,若能威胁得到你,不便也是一样?”
小荆带着怒意抽回长刀,抢去把童舒遥护在身后,心想:
‘若是我没有腿伤在身,凭着刀法也大约能和她打个平手,如今又要三人都中了她的剔骨香,又要护着孩子,真动起手自然抵不过殷四娘一众五人,我倒没事,可怜孩子无缘无故频频遭难,我是死也要护住她。’
殷四娘瞧着童舒遥,眼里带着笑:“小小孩童,杀了也可惜,我收来做个关门弟子好好栽培,自然也不错。”
童舒遥一听,更是惊得双腿直抖,紧拽着小荆的衣襟。殷四娘调笑罢姐妹二人,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巾擦擦手,对榻上的段玉台道:
“三日之内,我要见到竹若真人,你自己定夺。”说罢,大笑而出。
童舒遥终究是小孩,忍到殷四娘走远了才放声大哭,
小荆把童舒遥搂在怀中,安慰道:“别怕,她就是吓唬吓唬你。”
段玉台苦笑一声:“刚刚还说,你看,倒是我拖累你们。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倒是这些苦经历叫她养成这种恶气。”
“她真是吓唬吓唬我们罢了。”小荆帮童舒遥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污,“当年她在军中带兵,军纪严明严,狠过历朝大将,她若真想害我们,她早年治军和刑审的手段够我们死几回都反应不过来。你再瞧她几个丫鬟,虽是惧怕她,却都养得面色、肤发都很好,可见她鲜少真的动刑苛责他人。
若真不将我们命放在眼里,更不必出手把剔骨香的解药打飞了去。化血丸天下总共余下三丸,岂止价值连城,她也是舍得给你。”
小荆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拐,“她不但治你,还给我的腿上了药,我的拐她也没扔。我刚刚不过不知她是不是真想毒死我们,试试她罢了。看来,她真的很想找那个竹若真人。”
说罢,又揉揉童舒遥的肉脸:“遥遥,所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只看她做的一部分事儿,便判断她是什么人,可知了?”
童舒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段玉台倒是久久不回话,左思右想,怎也想不出惊鹊门中有个叫竹若的真人。
转眼过了一日,殷四娘断了段玉台的药,段玉台多半时光在昏睡中,一纸传音符到南海问询玉衡长老,却迟迟等不到回音,送往惊鹊门的传音符倒是回了音讯,却也不知竹若真人是谁。童舒遥虽无大碍,偶尔却也开始咳嗽起来。
是日午时,殷四娘的丫鬟按时送来午膳,童舒遥饿得不行,心急便伸手去扒丫鬟手上的食盒,谁知丫鬟反应却是很大,惊叫一声把食盒打翻在地,方才知自己闯了大祸,忙道:
“我再送一份来。”
急急地蹲在地上收拾,眼底似有急慌。这倒叫小荆疑心起来。
“遥遥,道歉,帮姐姐一块收拾。”
杏衫丫鬟却面呈怒色,嘴里道着:“不用不用!”竟抬手用劲一把推开了童舒遥,童舒遥人小身轻,当即退出几步远摔坐在地上,也懵着没反应过来。
小荆见状戚眉,一眼就见那小丫鬟右手五指紧攥,似藏着什么,当即面色冷下来,抓起她的右手从地上拎起来,童舒遥少见小荆生气,也吓得退了两步。
小丫鬟两道秀眉一蹙,两爪当即竖作钩状,一拧一转,竟发起些狠,意图挣脱小荆的匝箍。
小荆发觉不对:“你怒甚么?”
见她不说,便愈发用力匝住那丫鬟的手,自顾扒开她细葱一般的手指,白嫩小手冷成酱色,便见她指尖一圈惨白。丫鬟见状,已是不多顾,神色一沉,左手已经从袖中抽出一把半臂长的软剑“咻”地向小荆臂上砍去!
段玉台被声响吵醒,一睁眼正好看到这一幕,本欲出手相救,不曾想,手低一掐诀,急火攻心又呛出一口血来。
小荆眼疾手快,曲手一翻,一刹变成那丫鬟玉藕似的小臂在上,眼看那剑锋要斩落,一晃急影擦过,丫鬟只觉手腕一颤,只听“哐当”一声,剑已经飞落在地,跳了一跳,直直插到地里去了。
小荆本不欲伤她,谁知便是她出手一弹的功夫,那丫鬟抽手极快极猛,“啪!”地往小荆口鼻捂去!
一时辛辣酸苦之气直冲七窍!小荆俯仰躲闪,两指噔地弹点了那丫鬟的穴,也不过一眨眼间,这气味已经弥漫了小荆整个口腔,喉里烧灼般滚烫起来,眼圈也红了。
“我好意不想伤你,你却这般狠辣。”
小荆将她指甲盖翻过一瞧,当即明白了九分,冷笑一声撒开她的手,道:
“这毛手毛脚的握不住个菜盘剑柄不要紧,跟着心坏了,那才不得行。洗干净再进来。下次见到,休怪我把你五根手指都砍断!”
待丫鬟下去,小荆才给段玉台揩了血迹,顺了口水,运功给他梳理经脉之时,方知剔骨香的毒在段玉台病体内蔓延得更快,若三日一到,恐怕段玉台一身修为尽废,只剩半个废人了。
段玉台睁眼见她,反握住她的手左右寻瞧,急道:“伤着甚么地方没有?”
小荆只摇摇头:“我昨夜一夜未合眼,也不见有人添香,偏偏这香炉里的香我扔了,却还有香味,无穷无尽。原来她们都藏着剔骨香膏在指甲里,每每送饭来撤饭去,便添一点香膏抹在菜盘子上,如今你和遥遥身上中毒痕迹越发明显,恐怕我也没好到哪去。”
“只是刚刚遭她暗算,鼻底叫她抹了些毒香膏,味道比燃香更浓,我大抵知道这味断肠草是什么了。”
小荆给两人倒了口热茶,心想倒是过江后的第一个好消息。
小荆笑眯眯看着童舒遥,
“遥遥,咱们三人要得救,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