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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被陆淮指着脑袋说自己蠢笨，但宁妤摸着发髻旁的玉簪，心里却如同尝了蜜似的甜。
陆淮被宁妤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往旁边挪去了两分，挑开车帘看向长街，“过几日七夕佳节，街上又要热闹起来了。”
宁妤被他这番话吸引，兴致盎然地凑过头，憧憬道：“听说七夕放河灯还能祈求姻缘。”
姻缘？
陆淮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装作不经意地问：“那……阿妤可想去放河灯？”
“想啊！”
宁妤不假思索的回答让陆淮挑了挑眉。他余光瞟向宁妤的侧颜，却没有说话。
等二人回到国公府，沈芜一听到消息，便立即提着衣裙，拿着早就备好的春景上阳图找上门去。
沈芜形色匆匆走到听雪苑，迎面便和刚从正屋里出来的宁妤撞了个正着。
“表小姐。”宁妤收起脸上未尽的笑意，恭敬地朝沈芜福了福身。
自从落水一事后，宁妤便想着法子地避开沈芜，唯恐那日被逼受罚的场景会重现。
沈芜越看宁妤那张娇媚俏丽的脸，就越觉得心头不快。
姑母竟能同意将这样的绝色佳人放在表哥身边，恐怕也是存了让表哥将她纳了去的念头。
沈芜不自觉对苏氏生出两分怨言，而宁妤见她眉眼间隐有不虞之色，赶忙垂下头从旁离开。
今日得了陆淮的礼物，宁妤此刻倒不愿再与沈芜生出事端。更何况正屋里的那位还等着她去小厨房端来糖糕共赏，她何必再因无关之人而毁了好心情呢。
沈芜不是没瞧出宁妤神情中的喜色，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在正屋门前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捏着嗓子咳了咳，软声问守在门外的下人：“表哥可在房中？”
“在的。”
下人刚回答完，门就“嘎吱——”一声从里被打开。
“表哥～”一瞧见陆淮的身影，沈芜的声音就更为娇柔，直听得人骨头都酥了半截。
但陆淮全然不为所动，只斜睨了她一眼，转身将门合上，“去正厅里说。”
沈芜好奇地探着脑袋往他身后的房间里瞧了瞧，虽说男子的寝屋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应该来的地方，但日后她若能嫁进听雪苑，那无论是书房还是寝阁，她自是能来去自如。
这般幻想着，她随陆淮走进正厅。听雪苑的下人们适时为她奉上好茶，沈芜品了一口，就赞道：“表哥这里果然都是些好东西。就连这茶都比澄园里的甘甜不少。”
陆淮垂眸不语。
沈芜见他不接自己的话，也不觉得气馁，她朝身旁女婢示意了个眼神，女婢会了意，立马将画卷从紫檀木匣里拿了出来，展示在众人眼前。
“听姑母说，表哥爱画。这幅春景上阳图乃是前朝宫廷画师沈从之所作，家父从前托人寻了许久，才得了这一幅真迹。今日赠与表哥，还望表哥笑纳。”
爱画之人，何人不曾听闻过沈从之的大名。更何况陆淮出身民间，定然不曾见过沈从之的真迹，沈芜料定了他不会拒绝这份赠礼。
孰料陆淮起身走到画卷面前端详了许久，随后拱手道：“表妹的礼太大，恕我不能收下。”
他自幼生长于落霞谷那样远离朝堂的江湖之地，什么宫廷画匠、名家大作，他自是从未放在心上。
若非前些日子他不得不参与那些王孙公子们的席宴，没事盯着席面上展示的画作发起呆来，他定然也不会落了个爱画的名声在外头。
陆淮想着想着，不自觉哑然失笑。
但这笑落在沈芜眼前，却是带着不屑的意味。
“表哥可是没看中这幅画？”
陆淮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悦，冲她摇了摇头。
“那表哥为何不肯收下我的一番心意？”
上次在新乡县私下赠他香囊就被一口回绝，如今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送他一幅画，难道他还要落了自己的颜面吗？
沈芜心头不平，继续问：“表哥与我是亲戚，自然应该互相照应，为何平日里还要这般生分？”
听了她的话，陆淮渐渐头疼起来。
他向来不擅长和女子打交道，从前也没遇着几个这般缠人的姑娘。
但他自回了国公府，倒总能为此困扰。
不过若说起最是让他无可奈何的女子……
正想到此处，那让他无奈的女子就翩然而至，走到他身侧。
“世子爷，糖糕已经备好了，还请您过去品尝。”
宁妤在寝阁里等了半晌都没瞧见陆淮的身影，一想到他正和沈芜共处一室，宁妤那颗心便七上八下，怎么也待不安稳。
她翘首盼了许久，终是耐不住性子来到正厅寻人。
大不了就再被沈芜记上一笔吧，反正她二人早就是针锋相对了。
沈芜自宁妤出现后便将盯着陆淮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她不去找这宁妤的茬便罢了，怎的这小妮子还敢自己找上门来？
她轻蔑地瞥了宁妤一眼，闻着鼻息间传来属于宁妤的清香，她小声嘟囔道：“狐媚子。”
陆淮与沈芜隔着些距离，并未听清她的话。但宁妤却听清了这三个字。
她轻飘飘瞟了沈芜一眼，再将正厅里左右打量了一番。
沈芜的贴身女婢手里的画卷还摊开展示着，宁妤只瞧上一眼便觉得有些眼熟。
“那可是沈从之的春景上阳图？”
陆淮不自觉看了看她，赶在沈芜前头问：“你也识得此画？”
沈芜闷哼一声，努了努嘴。
方才她在表哥面前讲了许久，表哥都不太搭理她。怎的宁妤一来，她这个好表哥说话都积极起来了呢？
宁妤不知沈芜心中的小九九，朝二人福了福身，大胆走到画前仔细看了起来，“听说这画重金都难得一见，今日竟有幸能在此一观。”
“这是表妹她带来的。”陆淮提醒。
宁妤抬首看了沈芜一眼，沈芜察觉到她的眼神，立即如白鹤般昂首自得，“家父书房里还藏了许多这样的珍品，若改日能有机会，可尽数给表哥观赏。”
宁妤并不在意沈芜言辞中的轻慢，反而在她说话时“咦”了一声。
沈芜话音一顿，蹙眉望了过去，不耐地问：“怎么了？”
好不容易得了时机能在陆淮面前炫耀，她自是不满被宁妤打断。
“这画……好像是赝品。”宁妤犹豫地开口。
“绝不可能！”沈芜当即否认，疾步走到画卷前，“这幅画可是我父亲花了重金才得到的，平时都不肯轻易示于旁人。”
若非她撺掇娘亲从父亲书房里取来此画供她在京中宴会上撑场面，她定然是没机会得到这幅画的。
宁妤见沈芜如炸了毛的猫一般反应激烈，上前扶着她的手臂，佯装安抚道：“表小姐勿急。沈从之的春景上阳图乃是绝世珍品，民间多有仿制画样，几乎能做到以假乱真。”
沈芜沉默无言，宁妤继续说：“表小姐您仔细瞧，这画卷描边的丝线瞧着虽然工整，但用料却算不得上乘。”
“沈从之是皇宫里的画师，笔法精湛，细节上更是不容马虎。他画卷从来都用的是金丝描边，哪里会用得上寻常人家才会用的普通银线呢？”
宁妤言之凿凿，越说沈芜便越觉得心凉。
她悄然抬眸看了看陆淮，不想在他面前失了颜面，孰料却瞧见他望着宁妤的眉眼含着笑意。
沈芜心头顿生一股怒火，一把将宁妤的手推开。
宁妤一时不察，被她这番动作惊得失了平衡，摇摇晃晃踉跄了几步，就要跌掉在地。
下一秒身体就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之中。
陆淮眼疾手快，手掌掐着宁妤的细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多谢……多谢世子。”宁妤侧脸倚着陆淮的胸膛，隔着衣裳感受着独属于陆淮的气息，只觉得半张脸都热了起来。
沈芜瞧着眼前二人郎情妾意的模样，狠狠地咬住了后槽牙，恨不能上前将宁妤从陆淮怀中拽出来，再狠狠赏她几个巴掌。
只是她刚想抬脚，身后的女婢立即拉着她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
沈芜顿了顿。
也罢！左右宁妤不过是个贱籍出身，顶破天也只能在陆淮身边做一个没名没份的丫鬟。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毁了表哥和孟嫣然的婚事。
沈芜想罢，暗地里深呼了几口气，收起脸上愠色。随后她命女婢将画卷收起，朝陆淮行礼，“阿妤从前在教坊司当差，自是去皇宫里见过许多好东西。我这春景上阳图既然入不了表哥的眼，那我也不便强求。下次我若能再寻到好的字画，再来拿给表哥鉴赏，还望表哥不要嫌弃。”
“我于字画上并无研究，这样好的名作送给我也只是浪费罢了。”陆淮的注意力还在宁妤身上，自是没瞧见沈芜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直到沈芜带着女婢离开了听雪苑，陆淮想起宁妤方才的表现，又忆及当初在书房里捡到宁妤落下的画像，不禁向她问起：“阿妤平日除了写字，还喜欢作画吗？”
宁妤闻言朝他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从前去齐王府时曾见过那春景上阳图。齐王对那画爱不释手，怎会再将它转给旁人。”
“因此表小姐带来的那幅画必是赝品，我刚才说金线什么的，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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