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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关键时刻，最能稳住情绪把局面拉回原来的路线的，还是路天辰。
“除夕那天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你在哪？”路天辰问。
“在杨学真家。”李思娣说，“和他们全家人一起吃饭，守岁。”
杨学真就是她口中的那个人渣，她带到养父母的墓前要杀死的那个男人。
“人家开开心心和你一起过年，你却在盘算着怎么杀了他们的家人？”路天辰不可置信地问。
“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李思娣冷笑着，“我开开心心地和他吃饭的时候，他不也是和我小舅舅小舅妈盘算着怎么把我吃干抹净吗？”
“可笑我被人卖了，都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个什么价。”李思娣说。
“你那天晚上的动向我们会去求证的。”路天辰说，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就被李思娣打断了。
“不用求证了，我是和他的家人们在一起，但是你觉得，如果他们家的人知道了我要杀他，还会不会帮我作证？”李思娣说。
“这个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这是警察的工作。”路天辰说，“接下来聊聊你和顾东川的事吧。”
“顾东川？”李思娣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脸上终于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我只知道他是沈姐的丈夫，很爱沈姐很舍不得她死的……顾东川怎么了？”
说完，还不等他们说什么，才突然恍然大悟地问道：“你们抓我是为了顾东川？是顾东川怎么了吗？……还是沈姐怎么了？”
除了仍在难过的李胜男，路天辰和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杨乘风默不作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起来，她还不知道顾东川死亡的事。
“没什么，”路天辰说，“如果你那天晚上确实是在杨学真家，那顾东川的事就和你没有关系。”
“但是你自己刚刚亲口承认了你杀人的事实。”一旁的李胜男冷不丁开口，“而且你杀杨学真未遂，也是两个警察亲眼看见的。”
“你还是走不出这个公安局的大门。”李胜男说。
“好。”李思娣说，“能不能走得出去对我而言意义都不大了。”
“没什么意见的话，就确认一下签字吧。”杨乘风拿过刚刚打印出来的还散发着热量的审讯记录，把它递到李思娣面前，“对了，我多嘴问一句，你和顾东川除了事护士和患者家属的关系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关系？”
此话一出，审讯室里的其他几个人都抬头看向他。
“为什么这么问？”李思娣问。
“好奇。”杨乘风说，“你听说过‘逆流’吗？”
“听过，”李思娣点点头，“说是能让人回到过去，圆满未竟的遗憾。”
“顾东川可是‘逆流’集团的老总呢！”杨乘风说，“你和他太太关系那么好，就没想着也给自己弄一个他们的产品来？”
“毕竟人只要是活着就都会有遗憾的吧。”杨乘风说。
“弄来个产品倒是不难。”李思娣说着，低下头，笑得竟然有点温柔，“可是我该回到什么时候去呢？”
顿了顿，又说：“或许该回到我出生的时候，让长辈把我也给溺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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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学真就在隔壁的审讯室里。
从李思的审讯室里出来，三个人站在门口，齐齐叹了一口气。
杨乘风看向李胜男，道：“她身上的案子……我们真的是没想到……”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李胜男偏着头没有看他，也不知道在看谁。
“她说得对，”路天辰拍拍杨乘风的肩膀，“不管能不能想到，也不管她是谁的妹妹，警察都有警察的职责。”
“我不是那个意思……”杨乘风叫起来。
“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路天辰说，“你只是没想到会挖出来让胜男难过的事。”
“但是，”路天辰正色说，“让胜男难过的不是你，你无需觉得愧疚。”
“臣附议。”一旁的李胜男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
这一句话倒是把杨乘风逗笑了。“那你呢？”杨乘风问，“我们俩上隔壁审那小子去，你去不？”
“不去了先。”李胜男道，“我在外边坐着缓缓。”
“那行，”路天辰拉过杨乘风，“那你在外面等着，一会儿我们俩审完了出来给你通个气儿。”
李胜男点点头，看着他俩进了旁边的审讯室，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可是凳子还没焐热，那两个人就找过来了。
两个人的表情都说不上好。
“怎么了？”李胜男问。
杨乘风咬了咬牙，骂了一句娘。
“什么情况啊这是？”李胜男看看杨乘风，又看看路天辰，“如果你们现在告诉我，杨学真死了，我可能真的会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那倒没有。”杨乘风说，“但是杨学真还不如死了呢！妈的，那个人渣！”
杨乘风又骂了一句娘。
“他干什么了，让你们这么生气？”李胜男越发好奇了。
“我们进去之后还没问呢，他自己就把什么都招了，问什么答什么，没问的也都答了，比圣旨还好使呢。”路天辰说。
“这不是挺好吗？”李胜男说，“怎么，难道是他招的东西让你们不满意？”
“倒不是不满意，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这个人渣的底线这么低……哦不，他根本就没有底线。”杨乘风骂道。
“所以他到底招了什么？”李胜男问。
“招了李思娣的价钱。”杨乘风说，“妈的，我说怎么听李思娣的供词总感觉哪里逻辑有点怪怪的，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要房要车五十万彩礼的事，也压根没有什么那个渣男哭着喊着说没有她就不行这么一码事，李思娣撒了一个谎，把那个渣男美化成了一个情圣！”
“这个我猜到了，”李胜男说，“在听他供述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么明显前后矛盾的漏洞，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李思娣确实曾经是深爱过他的——即使如今恨他恨到要杀了他，也是因为太爱他了。”
“听起来你还挺懂爱情。”杨乘风道。
“我也是最近才刚懂的。”李胜男说，“说回正题，李思娣撒了谎，所以呢，当时的情形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个故事在杨学真口中是什么样的？”
“杨学真说，李思娣的养父母看到他们家‘条件不错’，而且他爸爸还在县政府上班，于是愿意……把李思娣免费送给他……让他……随便玩……条件是，他负责提供门路，帮李思娣的弟弟在县政府安排个工作。”杨乘风说得艰难。
“但其实杨学真也骗了他们家。”路天辰补充道，“他爸爸在县政府不过是个打更看大门的，甚至连个正式的编制都没有，根本没有任何门路能帮他弟弟安排工作。”
“而他们家所谓的‘条件好’，其实不过是借住在亲戚的房子里罢了，他们真正的家庭条件和李思娣家差不了多少。”杨乘风说，“这一点，我想李思娣在去过他真正的家以后应该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杨学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人渣。”
“李思娣所不知道的，她‘被卖出的价钱’，其实不过就是她的养父母和杨学真达成的那一桩虚伪的交易——她其实根本没有卖出任何价钱，她是被他的养父母拱手送上的……送到一个人渣的手中，供他玩弄。”路天辰说。
“这个‘价钱’还要告诉李思娣吗？”杨乘风问，“我看她似乎很在意这件事，但我实在没有勇气去告诉她真相。”
李胜男没有说话，站在原地想了三秒钟，转身回去打开了李思娣的审讯室的门。
不过一分钟，李胜男就出来了。
“她的面色很平静，还跟我说谢谢。”李胜男说，“我觉得她跟我是一样的人，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就算是要死，也要头破血流地死在墙根底下。”
“无论如何，她只想要一个结果，不管那个结果是什么。”李胜男说。
路天辰叹了一口气，说：“所以你们这种人啊，就是容易比别人过得苦。”
“你们这种性格，说难听点，那叫偏执。”路天辰点点李胜男的脑袋说。
“行了，先别管她是‘偏执’还是‘正执’了。”杨乘风说，“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路天辰和李胜男问。
“还什么问题？”杨乘风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吗？李思娣和顾东川的案子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那也就意味着我们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呆呆地站在镜子……对不起我唱串了……那也就意味着我们的线索断了，现在顾东川的案子又毫无头绪了，我们又要抓瞎了！”
“而且，还有，”杨乘风咬牙切齿道，“我们可马上就得去跟路局汇报工作了，你们打算就把这么个东西交上去？他不把我们骂死才怪！”
“那不交这个能怎么办？”路天辰一脸的听天由命，“我们也没有别的东西好交。”
“呵呵，”杨乘风冷笑一声，“要交你去交，我还想活命呢！”
说完再也不理二人，转身往回走。
“哎，你干嘛去？”李胜男在后面叫他。
杨乘风头也不回：“再去盘盘看有什么线索，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的时候反应确实快。”路天辰感慨道，“说实话，听了这么多故事，我刚才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咱们线索断了，而且马上还要和路局交任务这件事。”
“那你现在反应过来了，”李胜男说，随后拍拍他的肩膀，抬脚跟在了杨乘风的身后，“那就麻烦你去交这个汇报了，辛苦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