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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山顶有朝阳探出头,从云雾中折出数缕日光。
狼群生猛,利爪压在人胸前就张开血口撕咬,胡虏连滚带爬,忙不迭往后退却,仓皇逃窜回大本营,
绯红浸湿了莘林城前片片青绿,早已倒下的黑影已经变得僵硬,使草芽沉得直不起身子。
“哥,别捡了,日后杳杳送你个色泽更好的,我先扶你回去吧。”
陈缶霄下马捡起掉落在地碎成几段的玉佩,等再站起身时,眼前是一阵晕眩,他脚步踉跄,直到陈缶雾站到他身边扶住他。
陈缶霄点点头,手中紧紧握着碎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一样,这枚玉佩是一位故人放我这里暂时保管的。如今碎了,已然对不起她,能修补还是要尽力修补。”
听闻这话陈缶雾挑挑眉,她可从来没听说过哥哥还有什么故人。
但她没有多加追问,搀住人,看向不知何时出来的秦笙笙和徐正,他们两个身上没挂彩,却溅上了血污。
陈缶雾冲城门中走出的两位将军拜托道;“麻烦了两位将军了,命人把受伤的人带回去包扎一下,再将将士们的骸骨运回城里。”
二位老将颔首作揖,“自然,郡主赶紧扶少将军回去处理这一身的伤吧。”
见人应声,她转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牵马的程凊,脸色阴沉,‘凶神恶煞’扬扬头,道;“牵马回府,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凊摸摸鼻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两人身后。
将军府中冷冷清清,早在半年前,战事吃紧时就遣散了想走的下人,任由他们去四散逃命。
三年未回,府中布置依旧如初,只是石桌落了层灰,盆栽绿植半数蔫黄,往日府中热闹,如今却剩一片寂静。
“我去趟马厩。”程凊孤影走上青石板小路,向后院走去,冷冽的声音在偌大空旷的王府中回荡,陈缶雾鼻音轻“嗯”一声,在此刻都被放大了不知几倍。
清晨拂过凉风,正院中已不见了人影,如深秋般只有几片枯叶随风滚远。
门声“吱呀”,陈缶霄的房中向来素简,之前还能看见书本和小玩意儿,如今再一眼看去,随处可见的是药箱和染血的纱布。
陈缶雾蹲在案上药箱前,感觉脸颊伤口微微刺痛,两侧泪珠顺着下颚融在一起,摇摇晃晃,最后不堪重负掉落在地面,成几瓣碎开。
“怎么了?纱布又用没了吗?”陈缶霄见她背对这人许久未动,在桌边欲起身过来自己拿药箱。
只是大腿外侧的伤口深可见骨,之前在府外有衣摆遮挡,不停走动还未觉多痛,此刻歇下了,钝痛感阵阵袭来,冷汗在额间止不住向外冒,忍不住“嘶”声吸了口冷气,血又开始向外浸染。
陈缶雾听见了他的声响,忙伸手擦了擦脸,咳咳嗓,“我就是看看药全不全,你别再动了。”
她起身低垂着头,长发挡在脸侧,看见陈缶霄腿外侧新鲜的红血,蹲下身拿剪子豁开布料,手上拿着镊子和纱布,动作愈发轻柔,愈发加快速度。
“还好口子不大,没伤到筋脉,就是伤口深了些。”陈缶雾蹙眉,声音随手上动作般,轻声埋怨,“父亲和母亲现在在何处?二哥又在哪?大哥为何不派二哥进京请求增援?自己硬抗出这一身伤,别以为这伤好了就能算了,这等到日后你老了,都是病根隐患。”
陈缶霄看着记忆中哭闹的小女孩现已长成半个小大人,还开始说教起自己,不禁笑出声,拍拍她的头,“长能耐了,教训起你大哥了?”
但随即他又感觉有一块大石头堵在喉口,从缝隙间挤出声音,磕绊低沉,“你二哥去了南疆,父亲和母亲日前受重伤……还在房中昏迷不醒……”
陈缶雾骤然抬起头,手上一时没了分寸,重重擦过伤口,疼得陈缶霄又闷哼了声,她忙低头重新放注意力在手上。
汗意覆在额间微凉,陈缶霄抬手擦了擦,“已经请郎中看过了,只是失血过多,昏睡几日,并无大碍,春岁带着几个丫鬟正照料着。”
“二哥呢?”陈缶雾低着头,悄声问道。
“他去了南疆求救,但南疆战事虽不如塞北吃紧,却也打得艰苦。我只是怕城破人亡,支他出去罢了。”
“我和缶霁并非没向京中求助过。在一年半前,匈奴率兵攻城破阵,父亲本以为如前些年一般,可以凭一己之力守住北境。”
陈缶霄停顿片刻,声音降了降。
“可匈奴如有神助,一路攻城破阵,像是把父亲排兵习惯摸透了般。缶霁在一年前就曾飞鸽传讯进京,但音信石沉大海,我们本以为是半路被敌军劫杀,缶霁又亲身连夜奔赶进京,但在京都门前就被拦下了,回来路上又遭拦截赶杀,负伤回来时,我们才明白过来,不是信没送到,而是皇上弃了王府,弃了莘林。”
陈缶雾皱眉,替陈缶霄缠上纱布,起身又开始包扎他背上的刀伤,脑中不自觉开始回想临死前,见过的那几张大臣的面庞。联想到这几年间他们干涉朝政,左右皇上做决定时的嘴脸,薄唇微抿。
“应该不是皇上有意为之。大哥许久不回京,许是不知,现下朝堂之上,皇宫之中,到处都是佞臣眼线。皇上这几年身体不如从前,时疾常发。”
“你意思是,有大臣联手不让边关消息传回京城?”陈缶霄面色凝重,“这与卖国有何异?”
身后人鼻息轻叹,依旧平静,嗤声道;“卖国?我看不止。父亲和母亲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陈缶霄想都没想,“没有,父亲当年连皇位都看也没看,如今这位才登基就远走边关。这十几年中更别说回京,连信都没传几封,不可能得罪过谁。”
结合两世发展,宣林王府既不是出头鸟,也并未招摇过市,大臣为何特意针对,拿宣林王开刀?
陈缶雾沈思掂量少时,选了个最大可能性,道;“卖国且不说,可先被拉下水,先死殉国的定是我们宣林王府。他们若想造反篡权,父亲坐镇北境,常年立于不败之地,定是要最先除掉的,更何况多年来,即使京中边境来往不多,但赏赐不曾断过,也可以看出皇上对父亲的重视与亲近之意。他们最先要斩下马的,就是我们全家。”
屋中沉静,陈缶霄没赞同这番言论,却也没反驳。
“我端了些吃食过来,大哥。”程凊站在房门前。
陈缶霄转头看了眼陈缶雾,见她低着头恍若未闻,嘴角擒笑,“进来吧。”
快到晌午,风渐渐暖了起来,程凊端着两碗面放到桌上,看陈缶霄的伤口拧眉道;“伤得这么重?我去请个郎中过来瞧瞧吧。”
他摇摇头,“不用,简单包扎一下就好。”陈缶霄挑眉看着程凊,“明年阿罄再长长,就高过我了吧?三年前在王府时,都是敲敲门就进来了,怎么越长大越生分了?”
程凊目光看向陈缶雾,又看着陈缶霄笑笑,“犯了错,还是要有承认错误的态度的。”
陈缶霄向身后瞟了眼,打圆场道;“今日要不是多亏了你,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脱困,不……嗯!”
“啪”的一声,陈缶霄皱眉闷哼出声。
“说说吧。”久未出声的陈缶雾拍了拍缠好纱布的肩脊,头也不抬,对程凊道。
陈缶霄递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程凊手虚掩在唇边,眼中浅浅的笑意浮出,在看见陈缶雾斜过来的眼神时,又把手放了下去。
他正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垂头认错道;“对不起,我是故意挑准时机,躺在那的。”
“没了?”陈缶雾收了药箱,坐在陈缶霄旁边,蹙眉看向程凊。
程凊眼眸转了转,“那时候我踩过点,知道匈奴和王府会交战,也看见过你在王府前的街道上,和几个小孩玩……过家家的游戏?”
陈缶雾面色更差,“你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特意被我捡回来?看我傻得天真,好摆弄?”
越说她脸色越黑,从一开始半开玩笑式的神色,到现在一脸严肃黑沉,放在桌面虚握的拳渐渐握实,攥紧。
程凊心道不妙,他不知她是联想到了什么事,但在京中生活时一反常态的聪明勤奋,也知她身上一定发生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又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
“不是,是因为我活的不好。当时你看见我的时候,难道不觉得我像个比你还小的乞丐流浪儿吗?算计你,也只是因为莘林城中,只有宣林王府看起来最殷实,能给我富足的生活。而你当时是王府府中仅有的女孩,定会心存怜悯。仅此而已。”
这番话说的好听,实际不就是自己好骗?陈缶雾心里门清,可想到今日多亏了程凊,王府正在逐渐走出前世阴霾,心头又轻松了许多,面色有所缓和。
正要开口,又闻他道;“我坦白了,你呢?”
陈缶霄看戏看得热闹,听见这句话,放下手中热茶疑惑看向两人,“什么你呢?杳杳遇到什么事了?”
陈缶雾才放松下来的身心又提了起来,她沉着眼眸看向程凊,一言不发,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沉寂一刻钟后,程凊却突然笑了,“没什么,在京中过年时,杳杳藏了块糖,始终不告诉我在哪,我突然想起来罢了。”
陈缶霄将信将疑点点头,陈缶雾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脸,心中两个小人儿开始打架,她开始纠结起来。
但随即门外响起脚步声,那人影才及门上窗,“姐姐!”
陈缶霄笑道;“想是缶霁他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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