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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光线正好，缕缕日车行于桌上，映骨节分明的指尖执笔墨成剪影于案上。
程凊拿着笔杆端坐桌前，书院学生围站成一圈，陈缶雾跪坐在他身侧，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手相覆，惹来一阵喧嚣熙攘。
“你们这是作弊吧？”裴易口中不住啃着指甲，屈眼看看两人的手，又看看身旁同窗，含糊不清迟疑开口道。
赵希悦看着两人动作，脸颊微红，不确定地和身旁秦笙笙小声窃窃道：“我怎么感觉……他们两个有点过于亲昵了？京外人都是这样的吗……”
青丝轻抚过玄衣肩脊，掉落在程凊脸颊旁侧，有风微拂，发尾便模糊了视线。
“不好意思。”陈缶雾稍俯了俯身，素手若柔荑捞发丝拢入身后，又抽程凊手腕玄带系与脑后，女孩身上幽幽清香渐渐将萦绕于两人之间。
“想什么呢？拿笔。”陈缶雾抬手在程凊眼前晃了晃，又抬手上案，凑近他的耳边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你手比我手大，等下虚握就好，不碰笔我还是有点难保证能赢他们几个。”
程凊喉间“嗯”了声，耳垂蔓延上浅浅红晕，林间那几日显然使陈缶雾重新规划了两人之间的界限，但程凊没有。
半炷香时间过后，纸上几个较为清秀的大字逐渐跃入眼中，赵希悦原本与秦笙笙松松垮垮牵着的手骤然攥紧。
秦笙笙拍拍她的手，抬脚绕到夫子身旁，看向案边两人，道：“你们作弊，这轮算不得。”
陈缶雾扬起张明媚脸，笑问道：“你们规定不能如此了？既没有，为何算作弊？”
秦笙笙仰头看向夫子，期待长辈能做出个公平的决断，但夫子却看着陈缶雾，四目相对下，他缓缓说道：“比试前的确未制定规则，但也是没想到有人能光明正大钻空子，”他垂眸看向秦笙笙，“今日既已如此便罢了，课后你们自己找他们算账去。”
结果显而易见，赵希悦和裴易将坐上那两张旧得缺角，桌面脏乱的书案前。
赵希悦轻咬下唇，不知是不肯接受自己垫底还是难用书案听讲，正抬脚要过去，秦笙笙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座位，捏捏她肩，说道：“你在这坐着。”秦笙笙向旧书案走去。
身后，裴易见两人如此，挎住身旁陆漾，调侃道：“看看人家姐妹情深，我怎么就没有个兄弟能为我两肋插刀呢，陆漾？”
此话言外之意显而易见，陆漾眉头微下压，转头看向裴易，“我倒是可以和你换，只是你真的确定吗？”
思索了会，裴易想到陆漾身后那两位哥哥，浑身打了个寒颤，直摇头道：“那还是算了，你那两位哥哥没一个好相与的。”
座上陈缶雾闻言抬眸看了眼路过向后走去的两人，心中暗暗叨咕，陆漾，陆漾……陆……是那个陆家吗？
“将书本和竹简一并摆在桌上，今日我们来学习《诗经》……”夫子择书摆于堂上。
一日光景便在声声诲人不倦的字句中悄悄溜走。
因着春日尚未到来，未时书院散学，夫子早已走出书院，人潮向外拥挤。
而堂中却是一片寂静，此刻秦笙笙站在门口，拦住两人向外走去的步伐，因程凊比众人高出些个头，她微仰头，冷声道：“你们还不能走。”
陈缶雾看了看窗外拥挤堵塞的甬道长廊，“秦小姐，你们不会输不起，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势单力薄吧？”她心中其实没底，但打起来倒也不是多怕，他们几个能有官兵匈奴的追杀可怕吗？
秦笙笙半晌未言。
周舟自身后居上前来，他神色和煦，说话字润珠圆，“误会了，笙笙只是为防止今日事重演，留你们商讨一下比试规则。”
秦笙笙僵硬地点点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心中有气没处撒。
程凊攥陈缶雾手腕，推开秦笙笙向外走去，道：“后两场就各自为伍，若再出现‘互相帮助’的情况，参与人自行退学。”
陈缶雾与程凊出了书院并未回府，转路去了皇上今早赐的新邸，文试两人不担心，但武试却是陈缶雾一大弱项。
府邸华丽，锦绸长悬与四处檐顶，绿植葱郁排排摆在可见墙边，三宅六院看着比历尚府大了不知几圈，一片寂静和门外熙攘街道一对比，倒显冷清毫无生气。
“比武不知比什么，今日教你简单的擒拿招式，明早早些出门，来这到后院学射箭。”两人简单转了一圈，在后院树前敲定了两日行程。
文试二人循规蹈矩，未落后也没太出风头，反观末尾陆漾和裴易，陆漾尚可，裴易满脸愁容，开始后悔下大了赌注，不等三场比完，他拍衣走人大抵已是板上钉钉。
回家同道路上，他试探看向秦笙笙，欲哭无泪道：“要不……就此作废吧？和他们和平共处算了，再比下去我就要走了。”
秦笙笙剜了他一眼，怼道：“听闻京中有外来子女要入书院时，是你提议把他们赶出去，别让乡井小民来污染书院学习氛围的。现在你又要取消，反正要说你去说，我仅存的这点面子还想留着。”
裴易哭丧一张脸，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莘朝府后院。
程凊立于后院门前，一窈窕身影抬手冲向他颈间，风刃凌厉却被程凊轻松侧身避过，反手一推又将人拉回。
陈缶雾双手向前拽住衣领，一记眼刀甩向揪住自己后脖领的程凊，见人漫不经心朝她笑笑，随即气馁叹道：“两天了，就好像在原地踏步，丝毫长进没有。”
衣领骤松，程凊帮她理理衣服，道:“和人打斗不一定非要武力压制，在力量不能与对方匹敌时，我们要用运用巧劲，采取些小伎俩来取胜。”
陈缶雾拍拍身上灰，问道:“比如呢？”
“比如，你用力蹬向小腿，趁其不备，再肘击对方腹部，若还觉不够，就抬脚踹腰，然后趁人不稳抬手时，抓住他的手腕将起臂向外拿，最后踢向他腿弯。除非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否则打个平手甚至于打赢，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程凊正说着，陈缶雾眼中精光闪过，转眼抬脚实践向程凊。
......
历尚府中早膳时，程沛坐于主位，一小厮站在门前，道:“老爷，小姐和程......伴读程凊二人早早便出了府门，向外不知去了何处。”
程沛一掌拍向餐桌，震得汤汤水水溅出不少，撒在桌面，“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早出晚归，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孙沁瞟了一眼程沛，依旧淡定吃饭夹菜，“杳杳和京中小孩素不相识，两人能做个伴，四处玩玩，也没什么不好，你哪来这么大的气性？难不成还给她圈家里，日日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个牲畜家禽养着？”
前世‘家禽’此刻正在莘朝府后院，手中握着箭支，将锈锋对齐眼前，陈缶雾向手拿弯弓朝这边走来的程凊，问道:“你从哪找来这些陈年旧刃？”
程凊弹弹弓弦上面的灰，垂首回道:“历尚府杂物库中找出来的，”他皱着眉间，抬头看陈缶雾问道，“家中只有将军和夫人会武，上过战场吗？”
陈缶雾想了想，摇摇头，“我出生时，父亲母亲已经在边关生活两年了，家中并不常谈论京城家中的事情。”
探讨无果，此事在树上“铮”“铮”中箭声中无疾而终。
书院东厢嘈杂，常见孩童上蹿下跳，在门边进出。
西厢虽不似东厢，但也算不得太安静。然只有最里面那间房内寂静无声，屋中几人面面相觑。
夫子推门而入，裴易满脸通红，其余人有一脸淡然的，有面色轻松的，他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你们统一战线敌对裴易了？给他打了一顿？”
秦笙笙眼皮都没抬，转身回到座位上，答道:“我们决定和平共处了，谁也不走，轮流用那两张书案。”
几人四下散开回到各自位置上，夫子却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还得僵持好一阵呢，这么快就握手言和了？那出去几个男生，去仓库抬书案去。”
裴易从破旧书案前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道:“书院有书案，您还特意摆两张破的出来？”
夫子睨他眼，踏上讲堂，道:“那又怎么了？难不成都各怀鬼胎的坐在一间屋子里，我今天看着这几个别打架，明天防着那几个别搞排挤？那不累死我，还不如让你们放明面上打。”
屋中几人一下被戳中心思，晕色慢慢爬上双颊，唯独靠窗那对前后桌，程凊恍若未闻般面不改色，陈缶雾脸庞白皙，唇角上扬，在一众垂头中格外显眼。
男生搬着案桌进进出出，夫子一刻钟后才讲上课。
又因前几日学生‘针锋相对’，落了不少课还未讲，今日拖了半个时辰的堂。
此时书院中人已走净，夫子收拾好书本，在堂上宣布道:“因朝翌郡主回京遇袭，青龙节推迟到明日举行。明后天咱们不上课，散学回家吧。”
夫子推门而出，屋中三三两两结伴而出，谈论着突然冒出的朝翌郡主是何方人许。
朝翌郡主悠悠然混杂在街上人群中闲逛，对身旁人说道:“明日我们早些去河边，皇上携百官一同观赏赛龙舟。”
“冯婉的姐姐真的会是百官之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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