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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不见明烛(八)

经过了方才一场闹剧,揽月阁下的街道变得寂然,只余风声呜呜咽咽,携落满树繁花,又将满地白花高高抛起,任其在空中翻腾几轮后,再次沦落尘泥。

烟归支颐看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无趣,遂将窗户合上,慢腾腾地挪进了被窝。不得不说雪尽真是财大气粗,生活精细得不行,这被榻绵软柔和,和肌肤几乎没什么摩擦,蜷进去好似被一团轻柔的云包裹,温暖舒适,或许能和她当年在宫廷里的用度相提并论。房间里熏着暖乎乎的沉水香,烟雾袅绕而上,清清淡淡,又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味,清幽雅致,令人心神安宁。

她满足地闭上眼,酝酿睡意。

忽地,她听见一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

继而是一道熟悉的远隔数年的声音从头顶清楚地落下,“明华,你想回去吗?”

烟归如遭雷殛,她有些慌张地睁开眼,茫然四顾,房间密不透风,这里也落了雪尽的禁制,没有人能进来,没有任何传音术能穿透,可她还是听见了这如此熟悉的声音,这是天的声音,时隔一千多年,再次与它相会,她声音有些颤,“你,你是谁?”

头顶传来一声轻蔑的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华,你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

与此同时,案上那支蜡烛,本烁着深黄明亮的辉芒,在一阵阵无端升起的风的作用下,渐薄渐冉。

烟归已经知道了和天对抗的下场,她没有去制止它,心念电转,最后只冷冷道:“我不是明华。你认错人了。”

“是吗?可是你有明华所有的记忆,全部的经历啊。”

“那又怎样?你不也知道我的经历吗?难道你有我的记忆,你就是明华了?”

室内黯淡无光,连窗户也禁闭,没有一丝光亮透入,烟归像是和谁较劲似的,并不挪动半分,既不重新点亮蜡烛,也不打开窗户,更遑论催动指环召唤雪尽。她总是这般倔强,要一人抗下所有命运对她的诘问。

它说得慢悠悠的,带着胜者的气定神闲,带着对蝼蚁的鄙夷不屑,“记忆,决定了我们是谁,决定了你成为谁。”

“当你记起来这多年来的峥嵘岁月,你还甘心蜗居在一个废弃的小村子吗?你还甘心只做一个窝囊无能的柳烟归吗?”

那扇贵重的窗户在她耳边“砰”的碎裂开来,木屑银碎迅速炸开,滚落一地,偶有几片刮过烟归脸畔,留下惨烈的血痕。清冷的月光穿透婆娑树影而来,洒在烟归木然的脸庞上。她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眼角。

“你看见了吗?这外间长夜漫漫,不见辰光,这就是你未来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的路。”

烟归果真望向窗外,是的,她看见天幕阴惨沉闷,黑云压顶,稀薄月光渐渐被吞噬,光亮彻底消失,一如她的命运,波谲云诡,晦暗无望。

她异常平静,“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你认输。”

烟归倨傲地凝视着天际处的一处微弱亮点,那里不知是何处人家,里面又发生着怎样的故事……可人世万般,都和她没有丝毫关系,她还在负隅顽抗什么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麻木地响起,“好啊,我认输了。你满意了吗?”

它冷冷发笑,似乎仍不满意,“是吗?你真的服气吗?你难道没有想撕开这天幕看看我的真面目吗?”

烟归顺着它的话摊开双手,讽刺地开口:“你看我现在还能和你抗衡吗?你想要什么,拿去便是。”

“是不想,还是不能?”

烟归收回目光,淡淡道:“这重要吗?”

“我问你,是不想,还是不能?”

烟归最恨被人威逼利诱,她冷哼了一声,一把抓起窗边碎屑,朝虚空那团看不见的幻影重重掷去,而后负气似的说出了真心话,“好啊。既然你非要我说实话,那我就说了。”

“如果有机会,我会把你拉下来,狠狠踩在地上。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主宰我的命运?你说你是天,难道天就一定对吗?我告诉你,莫说是区区千年,即便是一万年,数万年,我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就是恢复了记忆才有这般硬气,待七年后,你失去所有记忆,你还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你照样乖乖地认命。”

“是吗?你怕了?所以你才抹去我们的记忆,其实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吧,你要所有人向你俯首称臣,若稍有不从,你便让他们消失,唯有此,才能获得表面的顺从,表面的太平,才能维护你可怜可笑的秩序。”

雷声在此时从云巅之上滚滚而来,荒凉中凭空搅起风云,天地间似乎只有一个烟归,孤独默立原地,她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话语带着讥诮:“你又生气了?”

那道道金光遽然降下,不由分说,不可抵抗,劈落一树花如雨,劈开这方寂静天地,带着毁天灭地的悍然力道,向烟归而去。

暮雪村在人间的西北边境,杳无人烟,千年寂寞如许。

庭院内花叶飘零,草木微微颤动,雪尽静静地坐在庭下,细呷着那梅花酿,欣赏着这眼前草木,忽然心头一阵刺痛,他感应到鬼域结界震动,似乎有异物侵入,而这刺痛和上次烟归出事时别无二致,然而那指环并无任何异动,他转念想到烟归在遇险时从不催动指环,指环怎么可能会有反应呢?他顾不上多想,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及时赶到,一定要见到烟归。

露寒霜重,夜色沉沉,红墙青瓦,雪白的花叶簌簌而落,道道金光劈里啪啦从树影中降下,劈向揽月阁内。

雪尽赶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周围小鬼已被这边阵仗惊动,早已挤满街头,交头接耳地看热闹。

十里顶着乱糟糟的一头卷毛,不耐烦地拿剑开道,“干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都在这里扰民做什么!是要聚众斗殴吗?都活得不耐烦了吗?”

有小鬼谄媚地上前回答:“十里大人,不是小的们的问题啊。你看揽月阁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又打雷又闪电的,好生奇怪,前所未见。”

“而且大人,我还要好心提醒你一句,城中没有白天黑夜的,所以不存在夜深扰民的问题,也就是大人您瞌睡多……”

长街见到雪尽匆匆而来,忧心忡忡上前禀报:“大人,烟归姑娘还在揽月阁内,但那金光威力太盛,我们无法上前,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那金光如雨珠般坠落,密密麻麻,将那棵流苏树劈得花枝尽落,树干焦黑。

烟归一袭红衣,立在窗前,正面向那金光迸发之处,面色冷静得可怕,身躯被那金光劈得发颤,却仍旧不退缩半步。眉间有若隐若现的花钿金印,诡异妖艳,又透着超然神性,分明神色平静,他却看得有些心惊,忙以掌结印,飞身而去,祭出一伞为盾挡在烟归身前。

烟归感受到杀意消失,眼神重新聚焦,看见了挡在身前的雪尽。他烟墨色衣衫几乎融入夜色,却被气劲震得衣袂翻飞,难以忽视,发丝焕着清幽的银光,发间银绫飞扬,掠过烟归脸侧,她颤着伸出一手抓住了发带一角,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轻轻往一旁拽了拽,那束发丝带的结轻易地被解开了,雪尽满头乌发散开,如繁雨急落,如晚霞在天。

狂风乱卷,衣带纷飞,她好似看见了在那潭无名溪水上,雪尽于狂风骤雨间撑开那把八十四骨紫竹柄银白纸伞,将她护住。

然而,没有人会护她的。

她话语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如一潭死寂多年的湖水,却又喑哑虚浮,分明是一潭即将干涸的死水,“你救不了我。是天要亡我。”

雪尽立在身前,岿然不动,声音已然有些哑了,“我说过,我会逆天。”

“你这个行为叫什么?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烟归看见雪尽衣衫渗出的血,心头微微一动,讥讽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纵使他护她是别有用心,可他是唯一愿意站在她身前的人。

与此同时,脖子后侧那道缚神咒传来灼烧般的痛感,像是要把肉搅碎了塞进骨血里,她没忍住轻呼出声。原来金光的目的是为了加固这缚神咒,她忙伸出手结咒,却发现体内灵力溃散,比之之前更为微弱。

雪尽关切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从颅内传来,雪尽的背影变成了虚影幢幢,时远时近,时隐时现,烟归感觉自己的身子如有千斤重,遽然下坠,坠进万丈深渊。而她即将要与这万丈红尘割裂开来,再也握不住什么。

她忍着浑身的剧痛往前迈了一步,只这一步便耗尽所有气力,也许她所有同天抗衡的勇气早已湮灭在千年浮沉岁月中。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便不会低头。

九霄云巅之上的金光渐至渐微,彻底停止了。紫红色的辉光褪去大半,现出了夜本来的面目。无限的奇诡,无限的荒凉。

雪尽暗暗松了口气,收伞回身。

就见烟归脸色惨白,向一旁倒去。他忙上前接住她,入怀的那一刹,他忽地觉得所有对前路的思量都是杞人忧天,罗愁绮恨,情天恨海,在此刻现的分明。

而烟归手中紧紧攥着那一条银白发带,总算是抓住了点东西,不至于孑然一身,空手而归。然而这发带,究竟是雪尽的,还是她的,她陷入一种复杂诡异的迷蒙中……

耳边有风雪声,花落声,千万人的喊冤声,以及她陷入昏迷前最后听到的那一声极为珍重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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