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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记得少时问过离重,为何要将这把妖剑取名叫无情?
离重说,刀剑无情,手持刀剑者,皆应无情。
我垂下眼,到了才大彻大悟这话里的意思,也忽然深刻明白,为何离重从未拿起这把剑。
他性子太软,自是不愿如此。而我本该无情,却奈何造化弄人,未将我的七情断个干净,一直到心冷如灰的此刻。
看来这天,真真是要灭我。
我一边疯魔笑着,一边抬手握住了胸口剑刃,掌心血如烈火,将那剑身转眼烧成了灰。
收手?
“你做梦。”说着我扬了那把灰烬,摇晃着起身,落在远处的无情受召飞回我手中,我当即双手举剑一斩。
天雷轰顶,雷鸣电闪不绝,剑气所到之处,一瞬断裂成壑。一片真空天地似要被撕裂。
在场人皆是被脚下的剧烈晃动摇的花枝乱颤。
唯有我,与杵在半空中的天帝不为所动,冷眼相对着,眼中却有万千的暗流涌动。
“这是……成魔了?!”
“是…妖神降世。”
什么妖神。
那是离重的身份。
奈何我没功夫同这些神仙理论,凝神瞧着天帝那副面皮,足尖一点,又一剑朝着他斩下。天帝手持诛仙,亦是挥动一剑。
两剑相抗,敌我不让,似僵持不下许久,实则又不过须臾。剑浪滔天如洪,彻底将整个天宫震的四裂开来。
天光透过裂缝落下一束束晦暗光芒,待雷鸣时,照的一瞬骤白,剑光锋芒下,我一头长发也不知何时散落,与衣衫一道猎猎飞扬,双目赤红,面目嗜血极恶之至。
便是十八地狱下的恶魂厉鬼,与我相较,也显得和善许多。
许是如此,才使得天帝素来的一张强硬假面,也崩裂了三分。
我手中接连不断的渡法,使出了全身妖力气力,一点点的蚕食强横的诛仙剑气,边咬牙道:“若不是因你强横专断非要行这荒唐婚事,安宁断不会心死,离重也不会就此殉情,若不是因你,枕白断不会一心叛离九重天。”
“若不是因你,我本也坐不上这妖尊之位,这天下何来纷乱,作君,你不仁,作父,你不慈,这九重天今日只因你一人断送,我再问你一回,沦落至此,你可有悔?!”
话音未落,无情剑劈头斩下,诛仙再次一分为二。
眼见着咫尺之遥,细微的脆裂声自手中的剑柄传来,我怔了怔,手下已不受控的下落。
还差半分。
这剑势又急又快,天帝来不及闪躲……
一人忽挡在他身前,生生抗下我这毁天灭地的一剑。
无情刺入他胸膛,一时间鲜血飞溅,我顿觉满脸的灼烧滚烫,怔怔瞧着阎王就在我眼前身形气息逐渐淡薄了下去。他吃痛的皱眉,一张好看的面皮登时涨红,紧绷的难看,却还硬挤出个无事模样,缓缓道:“若是妖尊还在,定不会愿见着这般场面,要不……”
这话他未说下去,我却了然。
要不……他不会毫无作为的求死。
守在玄冰棺的三日,我早就把这些缘由想的明白。只是我自个怎么都放不下,咽不下。
为了离重,为了安宁,为了枕白,更是为了我那可笑的脸面,我放不下。
离重那厮宠人爱人皆是没个底线,便是一死也好,也做不出这般伤人上己的恶事来。
而我却不然,伤天害理本就是我一贯的秉性。亲手斩了九重天,我做得到,斩灭自个的好友,我亦做的到。
爱我者我甘之如饴,伤我者,皆可杀。我原本就是如此之人。
阎王刺我一剑,我还他一剑,天经地义的理儿。是以我也不知为何自个眼中滚烫酸涩的厉害,一滴滴的血泪比那东海水还要滚滚不休,流个不停。
我一头的热血疯魔冷却,被掌心里刺骨疼痛惊醒,手里泄了力,无情就失手坠了下去。
落地时,竟被摔成了两半。
剑断声清脆异常,天地间似陷入无声,我再回神时,无数把银白刀剑悬在半空,天帝一指落下,数不清的白光一瞬而下,齐齐向我飞来,我怔怔站定着,再来不及避开。
不过眨眼的功夫,万箭穿心而过,血花四散飘零。
我低下眼皮,淡淡扫过一身的血窟窿,全心全意的体会到那日安宁的滋味。
可说来荒唐,我浑身飘然若仙,反倒没那么疼了。
氤氲上空的混沌妖气忽而散开,如云开见月,柔白的仙光大作,很是扎眼,我半眯着眼,全然没了力气,任由着我身子不停的下坠又下坠,直到跌进一个清凉怀抱里。
我从阎王消隐的那处缓缓收回眼,对着眼前人的惶然神色,予之安抚的笑了笑,“抱歉枕白,我该早点再让你喝下那忘魂汤的,这样…你就不会和我一般痛了。”
生死离别胜负下场……我胸中早就盘算了千百回,费尽了心思,自觉着不会再出岔子,奈何天道无常,还是没猜到真正结局。
无情为何而断,我委实想不出个缘由。
我只知道枕白大抵是因一心向我而被天帝利用,使得我杀心更甚被其蒙蔽,然我一路上天也没多想,这才无心将我引入了套里。
可阎王呢,从我出世时就认识的好友,他脱了身,明明可以假仁假义的跟底下的妖魔斗斗便罢,这天下合分跟他这阎王身份,那方无人在乎的阴间地府有何关系?可他为何就要不惜性命的叛我阻挠我?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我就可以手刃天帝,只要他死了,这万千的神官失了君主自会向我求和,我便甘愿还九重天一个太平。
我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因我平日里的行径作风不正,才使得他到了都不信我。
不信我会甘心收手放过九重天,不信我能还他们一个安康盛世,更不信我这癫狂举措,只是为了要一句天帝口中的悔恨。
而今眼目下,我最最后悔之事,便是小瞧了枕白这厮的身子骨,竟觉着他被无情重伤,短短几日内定是不会醒来,也不该因一己私欲,将这后事这恶人,全交代给了松华来做。
我胸中的苦闷实在太多,不免思绪飘远出了神,直到枕白一个劲叫起我的名字。
“青青…”枕白慌忙捧着我的脸,豆大的眼泪跟大雨时的雨珠一般砸在我脸上,也浑然不觉。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急切,却也跟照镜子似的。每次他半死不活之时,想来我也是这般面目。
我静静瞧着他,胸中忍不住的想,今日过后也不知道,松华还做不做得到。
少痛一时,总归是好的。可这般想着,我忽就怕他真的忘了我,更怕我这满腔苦闷积在心头,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场,是以忍不住往他心口上又扎上一刀,“抱歉枕白,有句话我欠你太久……”
我抬了抬手想将他眉间的愁苦抚平,然发现自个满手的血渍脏污,便又不动声色的收手。
他此时一双眼实在水亮澄澈,眸子里映出我此刻虚弱到浅淡的模样,之前的血泪刚干,可又溢出新的来,扰的我两眼不清明。
我吃力的张动着嘴唇,魂归之前,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
我爱你的,枕白。
只是我这妖且不说浑噩一生,从不会爱人,但就论我这身世,也不该爱人。
而后我瞧见他一头的青丝骤然雪白,双眼空洞着,怀中原本就少到可怜的些许温存,全随我一起如烟散了。
……
自后我坠入无边黑暗里,越来越深,越来越冷,如那夜沉溺东海时的荒诞梦境一般。
从头到尾都是挫骨钻心的疼,饶是千把万年的玄冰加身,也压不住我的痛楚。
不同的是,这回饶是我怎么拼尽全力都撑不开一双眼皮,什么都看不见。
耳边全是喋喋聒噪,先是一人震惊道:“枕白上神…入魔了!”
惊呼抽气声断续起伏,好一阵无休,有人厉声道:“来人,将枕白擒住!”
而后风声轰然,有无数脚步踏踏作响,又是另一人的声音平地响起,高声斥道:“怎么,本君还未死,天君就要越权?”
“既入了魔,便是我魔族人,由不得天君做主。”
我这才想起自个那不能启口的身份,无情断,我这剑灵,便也一道灭了,只是我还没正儿八经的死过,是以也不知此时为何还有灵识健在,自己又身在何处。
但听这话,我这魂儿应还在天宫中飘着。
后来我就又听着无尽的风浪翻涌,刀枪相撞,声音激荡不绝,震得我耳里也生疼起来。
半晌风止,有人急急道:“天君!”
“魔君!”
我还未琢磨出个所以,剑声呼啸,一朝风波法术似又掀动,我听着一潮潮的激烈声浪,久而久之,反倒催的我一头睡意昏沉。
正是神识飘渺之际,一道震天响动突至,那些个人声刀剑声全被淹没。
“执迷不悟。”
又是天帝的声音,只是这回似有几分虚弱,没了之前的中气,但话里话外仍端着自个高高在上的架子。
而浮罗轻笑两声,跟嘲弄无二,一出口竟还要虚弱上几分,气若游丝的应道:“像你这般天之神子,怎会懂的炼狱之苦,先魔尊待我如己出,救我于炼狱,对我穷尽一切,掏心置腹,我为此报恩,熬个三五万年又有何妨?”
他顿了一顿,那话里半是叹息,半是释然。“对错皆非,唯心而已。”
“是以你才联同妖族一道攻天?”
“自然…我认定这世上不会有她更懂我之人。眼下看来也正如我所想的一般,我二人为此拼尽全力赔上性命,虽满盘皆输,我亦无悔。”
话尽,沉闷的雷雨声一道消匿无踪。
至此,我本以为一场大战总算告了终,一身疼痛也逐渐麻木,我满脑子昏昏然,半梦半醒着,又听见有人喊道:“天君,枕白上神…逃了…”
那人的声音渐远,跟飘在我身后似的,然一转眼,就被呼嚎的风声吹散。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中……感谢在2024-01-1823:41:04~2024-01-2115:1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风月不存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