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未明,迷蒙薄雾漫漫,殿门前倒着些黑的白的物什,见不真切面目。
无声无息的。
倏尔,殿前乍响起一朗朗男子声音。
“仙官若是愿入我魔族,本君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我顿在原地,循着声响往下瞧。
石阶下的玄衣男子扼住一神仙的脖颈,眸色阴鸷,笑得肆意张狂,手中高举着那白衣的神仙被憋得面红耳赤,大抵再抗个片刻,就会生生背过气去。
可那神仙嘴比命还硬气些,虽被掐的要死不活,双目圆瞪着,但强撑作凶恶面目,与眼下人相对瞧着。
“你做梦!你休枉想只手翻天…我今日…死不足惜!”
“如此,本君也不强求。”
说着手中力道加重,灰黑的魔气如烈火升腾。
浮罗估摸着是目中无人惯了,似对我这尊大佛的存在全然无觉,甚有一种将我这绝情殿当自家魔宫的从容。
好一个喧宾夺主。
我莫名就来了气。
“魔君且慢。”弹指将这仙官从其手中救下,再飞身而下,落到二人身前。
他这才不得已的理会我,一双冷眼瞧过来,问道:“妖尊这是何意?”
“魔君何必要在乎这无名仙官死活,莫要耽误良辰,与本尊一道上天吧。”
我一转眼,这才注意到跟前跌坐着的仙官正脸。
这神仙,我实在见的眼熟……
我正绞尽脑汁回想着,白发仙官愣了一愣,抖着手说道:“你这妖女,竟敢私通魔族谋逆!”
我闻言生笑,居高临下的瞧他,“谋逆?我怎么不知你们天族什么时候独掌六界了?”
说罢就拂袖,提步离开,擦肩之时他又不死心的开口,口气仍是那般咄咄,“你这妖女到底是以什么狐媚妖术蛊惑枕白上神,竟以自毁了一半的元神之力,锻了一把假剑掩人耳目…”
“你说什么?”我顿住,蹙眉逼视道。
“若不是枕白上神调虎离山,筹谋周密,我们怎么可能到今日才发现异常?而他如此费尽心思离经叛道,竟都是为了你这妖女!我本以为你由先妖尊带大,识得大局,原还想着来同你好生商量,没想到…”
零碎的记忆逐渐拼凑完全。
“仙官竟还敢跟我提离重?真是年岁大了活不耐了是吧?”殿门前那些倒地不起的天兵神仙堆里,有一人恢复神智,指间暗暗掐诀。
“当初来我妖族取走我族圣器,口口声声说护剑的是你,如今仙官失察看管不力,剑落回了我手中,怎么就成了我大逆不道了?”我扬手就将那人引入手中,打断施法,一字一句的耐心说道:“仙官莫不会真以为我如今还是一身无长物的弱女子吧?莫要大费周章了,今日你们九重天一个都别想逃。”
我挥手,长袖一展,妖气如浪潮。
跟前的两神仙皆被击晕,顿失了知觉。
而后我一步步脚蹚过沿路的人身,走出巍然殿门,瞧着殿前密密麻麻的魔兵脑袋。
浮罗随我身后一路跟着,又作得一副听我差使的谦卑模样。
我瞥他一眼,又逐个扫过眼下一个个的跪伏的魔兵,沉声道:“还望今日,莫要辜负。”
浮罗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至今也不全然清楚。
总之以他城府野心,绝不会甘于人下。
但今日之后事,谁都不可知。只要他今日与我一心,荡平了九重天即可。
瑶池潋滟,一高台悬于仙池之上,琴瑟悠扬,一众仙女翩然拂袖于台中起舞。
四周群仙围坐会聚于此,谈笑风生,面上个个春风恣意的紧。
我带兵闯进南天门不久,恰好就撞见这幕好风光,佳人歌舞生姿,玉液飘香,小风一吹,将我这火气煽的那是个里外通透。
我率先抢过身侧妖兵的佩剑,一剑朝着那高台,就给劈了下去。
台上的仙女仙家们想来也未回过神,猝不及防的跌落水中,一个个跟落汤鸡似的从池中爬起。
我站在池边,冷眼扫过一张张惊骇面皮,“敢问众仙家,可知天君在何处?”
若不是又亲眼见着这番歌舞升平之景,我胸中念及离重的半分迟疑,绝不会烧的一干二净。
浮罗携兵直上了二重天,至于这一重天,本是该交由我来清扫。
奈何我这会儿对这些风雅仙家失了兴致,是以不打算再为了周全,一重重的攻上去。
其中有几个善斗的仙家见清了局势,不由分说就冲过来与我斗法,奈何无情剑破了封,离重陨落,远古妖力全被无情吸纳入了剑中,我一身妖力此时比我脑门上的火气更甚。
我一抬手挥剑,那些个仙家就被剑气击退,飞身又跌落回瑶池中。
半人高的水花飞溅而来,我以袖掩面。
待轰然的水声消停,我挤出个柔婉笑脸,“各位仙家就莫要在白费力气了吧,还是赶紧同我说叨说叨天君如今在何处?我也好给众仙家一个了断。”
“你这妖女竟敢…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我不免挑了下眉。方才一剑我来的突然,也未多看这台上的仙家们一眼,这才发觉整个九重天中与我最“相熟”的司命星君也在此处。
一双眼瞪的跟糖葫芦似的又圆又大,面上半是惶恐,半是撑作的威厉。
狼狈又可笑。
妖兵们赶到鱼贯而出,团团将其围住,我眸中一凝,面上彻底寒凉,“大言不惭?我看众仙家方才闲情雅致之时,可没想着自家的公主如今可还连头七都没过呢。”
“你…”
“我为何如此,为谁而来,想必司命星君聪慧过人,定是心知肚明的。”
“先妖尊之事,全是他一人所为,与我们九重天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
我觉得荒唐,大笑两声,“星君说的是啊,他们二人不过是不知悔改,咎由自取,但若这天下,这九重天上再没了那天君老鬼,岂不就天下太平?”
司命怒目而视,“放肆!”
我目光扫过一回那些个又惊又怒的眉眼,冷哼一声,“看来仙家们想好了是要宁死不屈了,那本尊,只好成全。”
说罢我提剑,幽紫漫天氤氲,衣袂无风自动翻飞,剑起剑落,光影剑我眉眼中的决然,与这瑶池仙境,一道碎成无数片。
这天,我早该反了。
但凡我那日不顾离重,斩了天君,也轮不到今日下场。
终归是我的错,沾了一身离重的毛病,好酒贪杯、逍遥快活,还有那最最可笑的心慈手软。
委实令我窝火。
一众仙家又跌回池中,弱不禁风的仙女们直直就晕了过去,司命星君到底是身子强健,抚胸吐出口血,惊愕道:“你…修为怎会到了如此境界?”
“司命星君有所不知,我能有今日能耐,还是多亏九重天鼎力相助,若不是你们逼死了安宁,离重因此殉情,我还承不了这一身远古之力。”
我又提剑,口中颇有耐心的缓缓道来,“是以九重天今日下场,全是你们天族神仙们一手促成,咎由自取!”
又一剑,瑶池水起,一重天上细雨空蒙。
“啊——”
而这剑下,已然弑神灭天。
这一切九重天上大抵是全然不知,是因那护剑的仙官不敢将失剑之事上报天君,自个家务事又难断,我这一肚子的坏水也就未被察觉。
九重天虽有一杆子的天兵神仙们守卫,但他们到底是一个都未从我和浮罗手下逃脱。
是以我二人蹚过沿路尸骸血海,横扫天兵神将,循着味闯进无上天宫,天帝一对眼珠子差点都要瞪出来。
浑厚的仙气化作云雾盘绕于空,所有的上位神仙都在此汇集,我前脚才踏进,无数道目光齐齐向我这方飞来,个个面上不怒自威,看上去威压十足。
一灰袍男子跪伏于殿中,闻声亦是回了头。
“青…”
我脚下一顿,端端与他撞了个对眼。我怎么都未想到,阎王会在这九天之上。
阎王虽是神仙,但揽得是个地下鬼王的神职,几乎日日都在暗无天日的地府中处理凡人轮回的繁杂事,除非有宴请或是要紧事,一年到头上九重天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我瞧着那瑶池仙会上无他时,彻底就安了心。
松华在东海之中,枕白在我那处……我自以为不会再有人能绊住我手脚。
我还未出声,阎王已被天帝施法引入身侧,被其法术扼住脖颈。
天帝这才出声,“早闻二位尊主到此,吾有失远迎。”
我稍怔,不着痕迹的巡视过一圈,旋即笑着回应,“天君哪里的话,是我二人唐突,冒犯了众位上神。”
浮罗作势就要动手,我伸手拦住他,再次抬起眼皮瞧向高位之上的天君。
不对劲。
虽说我与浮罗眼下气势汹汹闯进天宫,要说众神还不能领会了然来意,那是我痴心妄想。但这天帝的话,还有两旁上神们好整以暇的庄严神态,实在有些不对劲。
绝非是硬着头皮作出来的反应。
难道……
我猛然回头,宫门外空空如也,方才一道上来的妖魔兵士们已没了踪影,有风拂过,卷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粉末。
“二位尊主难道不觉着这一路太顺遂了些?”
隐约有股异香漂浮于鼻间……是彼岸花。
“天君真真是好手段,”我忍不住拍手叫好,肆意的朗声大笑,几近疯癫,“彼岸花惑人心神,合着幻术阵法,实在绝配。”
除了这天顶的无上天宫,想必整个九重天的群仙景象,皆是精绝幻术中造出的唬人假象。
顶多折损了之前入绝情殿的三两要紧些的仙官,之后以此为引,一路将我们妖魔两族上下耍的团团转,然再一步步将我们引入此处,促成了这番瓮中捉鳖的好戏。
要不然这天底下最爱面子的天君老鬼,怎能在此刻关头,跟我说出这般不痛不痒的话。
可这场局,绝非是他一个人能作的圆满。
“事已至此天君也不必在同我藏着掖着,敢问我身边何人,乃是你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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