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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文才听江书棠说完，沉吟一声，道：“这人，我可以还你们，但江小姐要的这件东西，恐怕，恕在下无能为力。”
江书棠有些紧张地站起身：“孔大人，这东西对我们十分重要。”
孔文才叹了口气，抿了口茶：“江小姐，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帮不了啊。”
“我知道你们要那聂政廉的账本。先前那个毛头小子，也是为了那账本偷溜进府里，被我抓起来的。但这账本，我不能给，也不敢给。”
“为什么？”江书棠往前一步：“您不想要彻底根除提督一党吗？”
孔文才摇了摇头：“江小姐，您是聂政廉的人。”
江书棠忙解释道：“只是从前为了苟活而暂居门下，如今我已站稳脚跟，自然与他再无瓜葛。”
孔文才微微阖上眼眸：“并非我不信你，而是，就算我交出来了这账本，你们也对付不了他。”
“您不试试，怎么知道？”
见江书棠脾气倔强，孔文才让下人都退了出去，他带着江书棠走到衙内，推开一道墙壁。
两人踏入密室，孔文才这才把一本账本拿出，却并未交给江书棠，而是翻开给她看里面几条被他重点标注过的数据。
看到几项明显诡异的划给皇家支出的时候，背后的受益人，竟然就是太后和丞相。
江书棠一愣。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聂政廉敛财贪污，皆是在皇家允许之下，你当皇家不知情吗？”孔文才叹了口气：“不过是蛇鼠一窝，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否则你当那聂家如何能经久不衰这么多年？”
“温大人一心为民，多次求访，皆被我所拒。我知他是为了天下，可是，与皇家争，是没有好结局的。这年头，清官不易。我年纪也大了，也不想拼了，只想保全我这一州百姓的姓名。”
“我明白了。”江书棠鞠了一躬：“是我们太幼稚了，想当然了。”
孔文才不敢受她的礼，连忙扶她起来，赔罪道：“实在是，对不住江小姐了。只有这账本在手，这贺兰州才有保命的资本在。”
江书棠点了点头，也不问他要账本了，只是退而求其次道：“那请问可以求大人让我誊录一份吗？”
“这是自然，”他将账本递过来，“这就是千账册，请小姐自便。”
江书棠欣喜地接过：“多谢大人，我必在这两日便录好。”
“切记，此事，你知我知，不可再有第三人知道。”孔文才转过身：“往后一切，我贺兰州牧，一概不知情。”
江书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忙低声允诺。
她干脆直接在密室誊抄，也懒得出去了，只是临了，突然想起来青竹的事情，便看向孔文才：“大人先前说的放人之事，还算作数吗？”
“自然作数。”
“那江小姐先在这里誊抄，期间小厮和丫鬟不会过来打扰，等晚间我再来叫你。”
江书棠连声应下。
正当孔文才想要踏出密室之时，江书棠却突然从伏案中抬首，火光中印出她认真的脸。“大人留步。”
“还有何事？”孔文才脸色露出一丝不解。
江书棠目光炯炯，一字一顿道：“大人，可知道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不知。江小姐突然讲起这个典故作何？”孔文才身形未动，表情也未变半分，但是江书棠捕捉到他晃动的眼神。
“……没事，随便问问。”江书棠摇了摇头，再次低下头誊录去了。
孔文才端详了她半天，见她真的浑如不经意般提及，便慢慢抬步离开了。
孔文才一离开，江书棠才停笔沉思起来。
看来孔文才，真的知道些什么。
不仅仅是聂政廉其实与皇家相关，更是关于祝炎身世的秘密。
他从前俨然也不是保守派，现在突然如此保守，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为什么笃定他们赢不了？
明面上来看，温庭晏与祝赫一旦联手，不应该所向披靡吗？
难道是他能提前预料到祝赫不会愿意继位？
江书棠只觉得心头不安的感觉愈甚了。
她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晚间的时候，孔文才果然没有食言，带了青竹过来找她。
见到青竹身上并无被虐待的痕迹，江书棠也松了口气，好歹可以和温庭晏交差了。
等孔文才把他们的晚餐放下，自己独自离开后，青竹才凑过来，看向江书棠，小心翼翼问询道：“江小姐，你也被抓了吗？”
江书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没你那么笨。你家公子没教过你吗？你怎么敢一个人潜入朝廷命官家中偷东西的？但凡孔大人狠戾些，你现在都没命见到我。”
青竹被她一通数落，只觉得语气神似自家主子，竟觉得有些亲切，委屈地嘟囔道：“可是我哪里知道，他一个表面上如此正经的好官，背地里也有这样多小九九……，竟然还在府中安插了陷阱，若不是我命大，都没被捕呢，先被陷阱折腾死了。”
“要没有几分谋略和心机，早在这官斗中被斗死了。”虽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活下来，甚至能够换了个城东山再起，孔文才定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其心机谋略不可想象。
青竹看向江书棠，问道：“怎么江小姐一人来了？我家大人呢？”
江书棠继续奋笔疾书，边回答他：“他在上京，忙着谋反。”
八个字，言简意赅，却把青竹吓得不轻。
“谋……谋反……？”
他记得他被抓进去前，他们的计划还只是帮助陛下除掉贪官污吏以及霸权的聂政廉啊……
江书棠见他一脸惊恐的样子，存心逗他，点了点头：“对啊……哦，不过你现在消息滞后，也很合理。”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好干，等我们谋反成功，将来封你做大总管。”
青竹想被触碰的刺猬一样，浑身蜷曲，怒目瞪向她：“我不要做大总管！”他的声线委屈：“大总管要被阉了的……我还要娶妻生子的！”
“行吧，不做就不做吧。瞧你紧张的。”江书棠摊了摊手。
“你这个坏女人，就会吓唬我！”他“哼”了一声，又突然想到什么，有些洋洋得意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先前给大人的情信，我没有给大人。”就要让他们有缘无分！
江书棠有些同情地看向他：“可怜的娃。”他还不知道，他家矜持高贵的大人，除了最后那一步，什么都跟她做过了。
江书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善良地没有戳穿，也没有吐槽他的消息滞后，就让他还觉得自家大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黄花大闺男吧。
只是装作遗憾地道：“本来想请你喝喜酒呢。”
青竹很有骨气地“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喝你的喜酒。”
江书棠选择不和他争执：“你最好是。”
第二日，被解放了的青竹，终于在外出晃荡的时候收到了自家大人的飞沙鸽来信。
他感激肺腑地拆开信件，以为会看到大人对他的拳拳关怀。
结果却只看到大人十几行字间，都是问候那位江小姐的，还甜腻地说想她，要她早点回去，愣是一句都和他青竹无关。
哦，有一句的。
他写：“此番还要麻烦书棠将我那愚笨的小厮救出。若是青竹不听话，打骂责罚都不要紧。”
这就是他的好主子。
青竹欲哭无泪地把信扔给江书棠，然后委屈道：“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好上的？”
“此事说来话长，回去后你可以自己问你家温大人。”江书棠接过信件，大致看了眼，发现都是没营养的内容，也就懒得再看，扔到了一边。
“你……你就这样对待我主子的信？！”青竹目瞪口呆。
江书棠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怎么了吗？”
“你都不珍惜温大人！”
江书棠被他吵得头疼，她只想安心地尽快抄完账本，便敷衍地发誓：“你放心，我很珍惜你家温大人的。”
“你的语气一点也不诚恳。”
江书棠放下笔，也想尽快打发走他，到底因为他也算从小跟着温庭晏，一直忠心耿耿，也就不打算对他不友好。
她清了清嗓子，认真重说道：“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疼你家温大人。”
“你的保证一点也不具体，也没有内容。”
似乎听出来了青竹是故意刁难，江书棠也就干脆收起了认真的神态，似笑非笑看过去，“是吗？那我每次疼他是不是还得沐浴焚香，然后再向佛祖祷告啊？内容我敢说，你敢听吗？”
青竹被她一番话激的面红耳赤，忙转身跑出去了：“不要脸！”
“切，没劲。”江书棠翻了翻仅剩的账本，再次捡起笔，这次没人打扰，她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到第二日傍晚，终于匆匆把账本抄完。
只是江书棠却并未急着归还账本，反而叫了青竹过来，然后让他代笔又抄了一份。
现成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有一说一，这纯古人写毛笔字到底比她这个现代人快多了。青竹熬了个通宵，竟然就把这账本抄完了。
只是他到底对这东西不是很清楚，有些抱怨地看向江书棠：“你这上面乱七八糟的，写的都是什么啊？你抄这个做什么？”
江书棠手中拿着三本千账册，或者说，现在应该是一本千账册，两本千账录了。她低声回答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个。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上面的东西，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救命？”青竹有些不解：“救谁的命？”
“救你。”
青竹有些不解：“救我？”救他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我还没说完，”江书棠站在烛光中，眸色深不见底，“还有救你家大人，和我。”
青竹正要问为什么的时候，听她又补充了一句：
“救天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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