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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书棠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是温庭晏的脸。
她有些分辨不清是不是回光返照还是真的见到了他本人。
直到在充满暖意的马车中醒来，睁开眼就是看起来冰冷淡漠的他，江书棠才确信，自己是得救了。
她裹在温暖的棉被中，马车在不断往前走。卞雪靠在窗边打盹，温庭晏一个人盯着窗外。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本来就没有好全的伤口，因为朝她奔来，全部裂开，现在只是外面裹了一件衣服，但是江书棠也看的出来，他完全没有要处理的意愿。
本来一向温润的脸，如今紧紧绷着，一丝松懈都没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几乎不笑，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江书棠也不意外。
她微微动了动身体，身上只有些轻微的冻伤，但似乎已经被涂上了药，有些黏腻，本来被撕裂的衣服也被换了妥帖的新衣。
“温庭晏。”江书棠出声，打断他那股难掩的凄凉感。
温庭晏有些恍惚地回头，这才像大梦初醒般朝她看过来，却小心翼翼不敢接近：“醒了？”
“嗯。”她挪了挪身体，朝他靠近了些，“你离那么远干嘛？”
卞雪看了眼两人之间的氛围，想起刚刚男人奔过来那触目惊心的场面，心下知道自家少爷是彻底没了戏。她默默地从帘中穿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温庭晏顺着她的意走过去了些，只是靠在她床头，替她将漏风的被子揶好。
“没有。你这么小心干嘛？我又不是瓷娃娃。”江书棠见他的样子，只觉好笑。
“嗯。”他垂了头，看不清神色。
“你为什么不处理伤口？”江书棠伸手推了推他。
不但没有得到温庭晏的回答，反而还被他眼疾手快握住了手，塞回了被子。
正在他手撤退之际，江书棠却一把勾住，不让他离开了。
他的手指略微有些冷，就被她拉着轻轻贴上了她的肩膀。
里衣下的身躯温暖又柔软。
“你看，我没事，这里非常暖和。”她轻声劝道：“把伤口处理了吧，就算是冬天，也难保不会化脓发炎，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的手抖得厉害，挣扎着快速逃脱了。
“我出去处理。”
江书棠爬起来，干脆把外衣一起快速穿好了。被冻伤的地方隐约还有些疼痛，不过到底不算什么要紧事情。“这么麻烦作甚？外面多冷，你身上还有伤，再冻病了怎么办？把你的人叫进来，就在这里处理。”
“不行！”温庭晏头一次驳了她的意愿，眸子中的黑气似乎就要溢出。
江书棠见哄劝不了，干脆直接叫卞雪：“卞雪，让温大人的人取了他的衣物和药进来。”
卞雪应了声，马车骤然停了。
温庭晏一句话没说，甩了袖子就要离开，被江书棠一把扯住衣摆。
他的身体抖的厉害，刚刚她就发现了。
“你在害怕什么？”她摸索到了他的手，将他拉回扯下。温庭晏怕弄伤她，不敢硬来，只能顺着她的意，再次坐下。
抬眼就是她脖子上清晰的痕迹，是之前那个男人用手扣出来的。
温庭晏闭了眼眸，他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张眼闭眼，就是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
要不是他想起临行前没有同江书棠告别，特地追上来道别，他压根来不及保护她。
会不会，他们的相识，本来就是一场错误。他一次一次接近，给她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无穷无尽的危险和灾难。
他害怕。
他怎么可能不怕，她被人按着，倒在雪地里，他睚眦欲裂，再晚一步，他会恨死自己。
“温庭晏。”江书棠唤回他的意识，“我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少女，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寻死觅活。我一直是这样的人，自私，算计，未达目的不罢休。今日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是一场意外，是一场警醒。但是，我不会因此停止我的步伐。未来的路，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不会因为畏惧而退却，反而会更加勇往直前。经商涉及的利益关系，往后仇敌只会多不会少，我都清楚的很。你会一直支持我吗？”
温庭晏红了眼眶，别过了头。
等了不知道多久，他轻轻“嗯”了一声。
“商人口中胡话多，但我之前说的，上京见，是认真的。我期待和你的每一次重逢。”她见温庭晏没有回头，只当他还有所顾忌，“谢谢你这次保护了我。”
掰回他的脸，却见到他眼中碎裂的光。
他的暗卫端着衣物和药品进来，低垂着眼眸地询问是否现在换药。
温庭晏对于陌生的男人接触江书棠还是本能地抵触，他挡在江书棠身前，只哑着声骂道：“滚。”
江书棠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眸中翻涌的戾气，开口叫住了遵循命令正要出门的暗卫，绕过温庭晏，亲自走过去接了过来，让人这就出去。
暗卫瞥了眼自家看起来有些疯癫凶狠的大人，似乎自己再不走，要被他当场砍了，便识相地快速撤退。
江书棠的命令，温庭晏就没有阻止。
她端着衣物和药品坐下，拍了拍他的脸：“发什么疯？”
见温庭晏苍白着脸没说话，她又扯了扯他：“把外面的血衣脱了，赶紧的。”
温庭晏这才从暴戾中反应了过来，又恢复那股死气沉沉的样子。恹恹地道：“我不脱。”
江书棠才不搭理他，她干脆直接亲自解起了他的衣带。
却见他半边肩膀已经被血迹渗透，白色的外衣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那抹血迹一直蔓延到他劲瘦的腰身，才止住了，想来也是因为天寒，流出的血液到了这里被冻结了。
江书棠略微摸索了下，生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却正好摸到他尚算有些料的腹肌。
两人皆是一愣。
温庭晏这才后知后觉红了耳根，有些难为情地后撤了一些。
“老实点。”江书棠将他扯了回来，将他的衣服从衣领处慢慢掀开。
“你既然不想让你的暗卫和我同处一室，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我来了。不过我先说好啊，我只会基础的换药包扎，你自己指导下我。等到了客栈，方便了你再重新换药。”江书棠絮絮地说着。
温庭晏见她如此灵动地在自己身边，两人的呼吸再次贴近，频率相近地交相辉映，这时候才终于慢慢地神魂落地。
她还好好的。
后知后觉想起来之前他的一系列操作，只觉得羞耻万分。
江书棠将第一件血衣扯开，温庭晏的眼眸落在她的脸上，并未离开分毫。
她嘴角狰狞着轻轻拨开血衣，边小心地去觑着他的神色，生怕把他血肉给撕下来，却见这人像是不怕疼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
她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要要同他说清楚：“温庭晏，我们先说好啊……不论如何呢，我是不会放弃我的事业的。所以未来难免还会见各色各样的男人，其中可能有好人，可能也有坏人。我无法保证将来不会遇到心怀不轨的，我只能保证以后我会更加小心谨慎，不让自己出事。所以……”
所以，如果他想要限制自己的交际，她也不会同意的。那可能就得在两人关系更近一步前，提前一拍两散了。
谁知，他在她下一句话之前，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会干涉你。”
“先前，是我糊涂发疯，”他垂下眼，喉结微微滚动，“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利限制你。”
限制她和男性来往，他敢想，也不敢做。一旦他这么做了，他和江书棠，就再无可能。
他太了解她了，她的骨子里，就不是会受控的人。
于是，他只能自己成为那个被她控制的人，为她妥协，为她改变。
“有权利，”江书棠却轻轻一笑，“起码，你可以实行好你的权利，好好保护好我。对吧，尚书大人？”
温庭晏神色稍愣：“我的……权利吗？”
“当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会还听不懂吧？
他微红着眼睛，目光落在她莫名其妙就摸索到他锁骨的指尖。“好。”
“好了，既然你听懂了，那我开始脱衣服啦……”江书棠欣喜地开口，卞雪在外面听得面红耳赤，连忙翻身下了马车，拉着一群大兄弟们走远了些。
万一两人擦枪走火，让人听见了不好。
边走还能边听到江小姐的怒骂声：“你倒是动一动呀，别像块木头一样。”
“那只手，把这撑起来。”
“诶诶诶，别动这么快啊……出血了都！”
卞雪长吸一口气，只觉得这福气还是留给这温大人消受吧，她家少爷应当是消受不起了。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卞雪实在太冷了才回到马车边上，试探地问道：“小姐，结束了吗？”
“结束啦！进来吧！”小姐元气满满的声音响起，卞雪这才松了口气，没打扰到他们就好。
她翻身进马车，却见那个先前还风光霁月只是略有些狼狈和憔悴的温大人，如今和江书棠掉了个个儿，虚弱又娇弱地窝在了被子中，薄唇微红，眼角含雾，满面春色，似乎被欺负的狠了。
小姐她还是有些本事在的，她白担心了……
她也不敢吱声地窝在了车脚，外面赶车的声音再度响起，她这才敢直视江书棠，问道：“小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温庭晏的人马接手了他们的车队，十几个偷袭的人当场被斩杀了个干净，就着风雪掩埋，毫无踪迹。
“先回苏州。”江书棠倚靠在温庭晏边上，一副餍足的神色，“他们的人马先送我们，然后再北上。”
她捏了捏温庭晏的脸：“没意见吧，温大人？”
温庭晏被她趁机吃了不少豆腐，身上有伤又难熬，一个不怎么专业的大夫给他治伤，还要时不时撩拨他一下，这次换药真是折磨万分。他的脸上有些倦容，却只是宠溺一笑：“不敢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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