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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八点，珍珠坊酒楼。
谢通虎攒的局，叫了金珍珠赌场的负责人们，还有当地一些势力雄厚的民地武首领。其中有些是冯若兰做过背景调查的，有些是在警署机关的公安系统留下过档案的，也有一些并不认识的大人物。
谢通虎一一介绍这些面孔，主要是介绍给赵小俄——这个他很赏识的年轻人，其次是夏承青。不过夏承青和其中赌场的负责人们很是熟络，他微笑着和他们交谈，用的是当地的语言，一副共事已久的模样。
“话说，为什么何同能上桌，我就得在这里站着啊？”尧庆龙站在靠墙处抱怨道。
他和飞鹰等属下站成一排，直挺挺的，像一片漆黑的幕布。如果不是忽略这些黑衣人手里都持有非法武器的话。
“你应该庆幸，因为何同能上桌，所以你才有资格站在这里。”飞鹰目不斜视地回答，声音压得极低。
“什么意思？”尧庆龙没好气地问。
“你不知道在场的都是什么人物。”飞鹰解释道，“从左属第一位达尼尔，美国钱庄的人，他负责帮谢通虎流通赃款；第二位昆泰，他是掸邦南部民团的高层人物，负责我们这一片的武装配给；第三位……”
飞鹰一一介绍，尧庆龙听得正入神：“你还没有说到夏承青，他又是什么人？”
“他……”飞鹰沉默了片刻，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神情，他抿了抿唇角。
“这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
酒局过半，赵小俄出来放-尿。他今天被灌了很多酒，头晕脑胀不说，下腹还隐隐胀痛。今天晚上吃的太荤腥，肠胃受不了。
他一出包厢，就扶住了身侧价值不菲的雕龙浮绘的墙壁，一步步走到卫生间。解决了生理需求之后，脑子清醒多了，赵小俄在洗手池前，用冷水胡乱地洗了一把脸。
冰凉的、温润的、从指尖缓缓坠落的液体，模糊了眼睛，让金色的灯光蒙上一层轻薄的雾。周围有酒杯交错的声响，有脚步声从卫生间门口蔓延到身后，左侧。
可那人轻拍他右侧的肩膀。
赵小俄缓缓将头偏向左侧，一边抹去脸上的水渍，一边说：“……是你啊。”
夏承青发出清脆的笑声，“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有时候我都觉得，戳瞎你的眼睛不如弄聋你的耳朵。”
“……太残忍了吧。”赵小俄把打湿的额发向脑后撩去，端详镜子里朋友那阴郁秀气的面容，“你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
“肯定的吧。”夏承青双手插在兜里，靠着洗手台和他说话。他喝的不比他少，然而脚步并不虚浮，只是眼底有淡淡的血丝，那是摄入酒精后眼部过度充血的表现。
“都过去四年了。”他说，“四年，足够一个人蜕变了，足够一个人隐姓埋名地活，也足够一个人换一种方式……复仇。”
“你是前者，还是后者？”赵小俄甩干净手上的水渍，“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这里并不安全。”夏承青说，“三天后，我让克丽缇给你一个地址，我们在那里见面。”
回到局上，菜已经被撤下去了，桌上摆放着一个方形匣子，一臂宽的尺寸，被黑色的绒布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围着圆桌坐的人物们都不明所以，有人在聊天，有人在喝酒，而谢通虎却只是静静的抽一只雪茄。
等到夏承青和赵小俄前后脚回来，在座的人都到齐，他才开始发话。
“你们两个小家伙，过来吧，见见世面。”他朝赵小俄和夏承青挥手。
两人上前，谢通虎笑眯眯的，一左一右揽住他们的脖子，强迫他们俯下身来。
“飞鹰，你去把布揭开。”
飞鹰站在桌前，略微倾身，一把揭下了幕布。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
“黑曼巴蛇，世界上最致命的蛇之一，毒液能在三小时之内让人毙命，被咬后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谢通虎眼神示意大家看向玻璃匣内，两只通体漆黑的蛇正在缓缓游动的，鳞片青黑，瞳孔乌色，蛇头扁圆，不时吐露着蛇信。
它们交缠着，机警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来吧，和苏珊娜、梅尔玩个游戏。”谢通虎懒散地抬眸，“anyvo露nteer？”
飞鹰拿出铁盒，里面是一只抗毒血清。
“这游戏适合两个人玩，我会让苏珊娜和梅尔先咬你们一口，毒素蔓延需要时间。一分钟之后，你们开始争夺这唯一的抗毒血清。别指望这只血清能同时救两个人的命，它的剂量仅能让一个人脱离危险。”谢通虎说完规则，松开了勾住两位年轻人的手臂。
“有谁愿意来玩游戏吗？”
在场的男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做声。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次宴会不是为了给新人接风洗尘，而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鸿门宴。
“小夏，我这里有一只酒瓶。”眼见无人应答，谢通虎自顾自地决定，“你转到谁，我们就让谁当玩家，好不好？”
夏承青接过谢通虎递过去的酒瓶，将其放在酒桌的正中央。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转动酒瓶。
瓶口飞速地旋转起来，像尖锐的指针刺入人群，它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直到在昆泰的面前停下。
男人惊叫一身，正要起身拔枪，却被飞鹰一掌压住了双手，另一手将他的后脑勺狠狠摁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桌面上。
黑衣人团团围在他身侧，将他手里的枪一把夺过，递给了谢通虎。
谢通虎接过枪，拍在桌面上，淡淡地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众人。有人在混乱中偷偷掏出手机，要拨打电话求助，攒局的男人轻啧了一声，立刻有黑衣人夺走了通讯工具。
“大家不喜欢我的游戏吗？”他双手交叠在桌上，笑容带了些玩味，“继续。”
酒瓶继续转动，在金色的灯光下无情地高速周旋，玻璃和桌面摩擦，发出了细碎声响，除此之外就只有黑曼巴蛇“嘶嘶”吐信的声音。再次停下，酒瓶指向——
赵小俄。
谢通虎轻笑了一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年轻人，“何同，你运气不错啊。”
赵小俄无波无澜，只是陪着他的笑，干脆利落地将衣袖捋了起来，伸出手去。
“来吧。”他轻声说。
“何同！”不远处的尧庆龙坐不住了。
“你疯了吗？”
然而下一秒，飞鹰大声冷呵道：“何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表哥，没关系的。”赵小俄看也不看尧庆龙的脸色，“只是游戏而已。”他俯身问兴致盎然的谢通虎，“对吗？”
“当然。”谢通虎露出漆黑的笑容，完全冷血、无情。此时此刻，他比匣子内的毒物更让人胆寒。
被黑曼巴一口咬中，昆泰再也控制不住，低低地惨叫了一声。而同样被毒蛇咬中手臂的赵小俄只是皱起眉头，他紧紧盯着毒蛇那没入皮肉的獠牙，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倒计时，一分钟。”谢通虎将枪横放在两人的正中央，“倒计时结束，你们可以用自己能想象到的任何方式去夺取血清，一分钟过后没人会阻拦你们。”
飞鹰将设置了一分钟计时的手机平放在桌上，熄灭了屏幕。漆黑的屏幕倒映出两个男人的脸，其中一个凶狠阴戾，喘着粗气，咬着牙盯着面前的枪，而另一个只是平静地呼吸，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
周围的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局面稳定后，他们观察着玩家们的一举一动。
很快，一分钟倒计时结束。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铃声大作，昆泰迫不及待地伸手，一手握住枪指向赵小俄。
有人尖叫了一声，有人往后退，枪声在下一秒响起，乍如惊雷，子弹脱膛而出。
赵小俄闪身躲过去，滚到了墙角。
“不许动！”昆泰恶狠狠地拿枪指着他，另一手去拿抗毒血清，“你要是敢动，老子立刻开枪！”
赵小俄没有反抗，只是举起双手，右手上有咬伤，鲜红的血从其中流淌而出，没入了雪白的袖口，赤色如绣花般蔓延开来。
昆泰没有犹豫，立刻将抗毒血清注入自己的手臂，他的面色从狰狞到缓和。
这一刻似乎胜负已分，昆泰会活下来。周围的人会审时度势，有和他关系不错的人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他是否有不适。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作为接风新人的赵小俄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重新站起来。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地板上那只被用尽的抗毒血清，突然，很冷地笑了一声。
一声惨叫，昆泰失去知觉，倒地身亡。
.
金珍珠坊外庭，一辆辆豪车驶出大门，谢通虎站在夜色里，站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年轻人。初来乍到，仅仅只是一名黑医生，他却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风格。
“怎么想的？”谢通虎问，“当时那个情况，不去抢血清？”
“您的毒蛇并没有吐出毒液，我猜测它们的毒腺早已经被摘除了吧。”赵小俄说，“而且，被咬后伤口里流出的完全是鲜血，不是污血。我是学医的，当然能发现。既然问题不出在蛇身上，那么就是抗毒血清有问题。虽然血清成色透明，但是黑曼巴蛇毒液也是无色透明的，不试就根本分辨不出。”
“唉，太聪明。”谢通虎摇了摇头，无奈地感慨道，“要不是看过你的履历，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干过这一行的。”
“不会真是这样吧？”谢通虎开玩笑似的捅了一下他的胳膊，力度不轻不重的，“别这样搞，我还是蛮喜欢你这个人的。”
赵小俄露出诚恳的笑容，语气介乎郑重其事和埋怨之间，“怎么会呢，谢先生。”
“……是吗？”谢通虎收敛了轻松的神色，他凝视着出色的年轻人，挑了挑眉。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唐睿。”他说出一个人名，“这个人被边境线的人抓住，有人把他送到我的手里，说他是项海的人，是这回事吗？”
赵小俄听完，笑容纹丝不变，他说：“唐睿不是坏人，他对您绝无二心。”
“我当然知道。”谢通虎说，“所以我把谎报消息的昆泰给杀了，今夜过后，将不会再有任何人质疑你何同的底细了。”
他顿了顿，云淡风轻地解释：“夏承青是混迹赌场的人，能让酒瓶转到指定的人。是我吩咐过他转到你和昆泰的。那支抗毒血清里的，才是黑曼巴蛇的高纯度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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