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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俄从办公室走出来，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这三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
缺少睡眠的脑子有浮于云端的梦境感，以至于他没法相信眼前的情况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这时候，场地的嘈杂声让他重新从云端坠回地面，此刻休息时间已经结束，训练场上很多人，三三两两对打或独自训练。
“即使你有秘密任务在身，也是我手底下的一个打手，每天的训练是必要的。”
冯若兰指了指场地中央的黑色八角笼，“每月中旬，我这儿会举办一次拳击比赛，最优胜者有机会入编鹰队或雀队，我希望你能够拔得头筹。”
很体贴赵小俄的初来乍到，冯若兰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而是继续解释道：“鹰队和雀队都是项先生手底下的队伍，鹰队负责贴身保护先生，雀队负责收集情报与联络。能够跻身这两队，前途就算是不可限量了，先生绝对会厚待你们。”
“我对什么鹰雀没兴趣。”赵小俄道，“你的意思是我既要完成你给的秘密任务，又要在这儿接受训练当打手，还要在血拼比赛里拿第一？是不是有点太为难我了。”
“你对自己未免太没信心了。”冯若兰道，“你是很有潜力的人。”
“何以见得？”
“你知道心理学吗？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路西法效应’，大意是如果人的身份或是周遭的环境变了，他的性格会跟着变。比如班里最老实的孩子，让他当几天班长，他很快就能学会对其他同学施压。并非说人的性格会变，而是人性本来就是多样的，只是处在一定的环境，会显示相应的性格，换一个环境，就会显现出来新的性格。”
“所以有人在一件事情里坚定不移，却有可能在另一件事情里游移不定；有人在一个环境中自视甚高，却在另一个环境中自惭形秽。在环境的变化中，究竟该如何快速的适应，并且照着自己的方向前进，是一门很重要的课题，”
“我看出你在环境变化中优秀的处理能力，是天赋，抑或是后天磨砺的结果。”
冯若兰拿起桌上一包拳击缠带，递给赵小俄，“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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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赵小俄才结束一天的训练，他靠在擂台的边角喝一瓶电解质水。训练场仍有人训练，拳套击打击沙袋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更多的打手去吃晚饭了。这里有专门的员工餐厅，供应丰盛的早餐、午餐和晚餐，一般打手们的一日三餐都在楼下的餐厅解决。
中午的时候，冯若兰也带他在周遭逛了一圈。这偌大的五十楼往上涵盖许多设施，楼下不仅有员工食堂、超市和咖啡厅，甚至还有一个大型的调酒吧台，两三个身着正装的调酒师忙碌着，打手们可以趁着午休时间或下班之后小酌一杯。
属于打手们的福利还有很多，楼上两层都是他们的休息室。只要提交住宿申请并得到批准，你就能在这个全市地价顶天高的地方拥有一个四十平的小起居室，里面配备卫生间、厨房和基础家电设施，水电费减半。
所以也有不少打手干脆就住在这儿，他们大多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这儿的员工餐厅那么便宜实惠，娱乐设施也很丰富，又有地方居住，没理由不住在这儿。而对于一些社会上无法容纳的打手们，他们犯了事儿没法善后，这儿就是很好的庇护所。
“怎么样，暂时还适应吗？”
冯若兰从不远处走过来，她身上的皮衣已经换成了一套休闲的女士西装，白色布料上有暗金色的纹理，腰身收的很紧，将她的好身材完全展现出来。她随意站在赵小俄身旁，一头暗红色的卷发垂在身后，被中央空调的冷风吹得微微拂动，眼神里带着笑意。
这样一个很标准的职场美人，难免成为男人们非议的对象，然而赵小俄并没有听到任何一位打手在背后说出对她不敬的话来。
“没想到还挺累的。”赵小俄道，“而且每个人的训练方法和容量都不太一样。”
“当然了，我会根据每一位打手的综合能力来安排训练计划。可以说，你们每一个人的计划都是量身定制的，并且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改动。”
“你的工作……就是管理和培养我们这种打手吗？听起来有点儿像保姆。”
“说是老师不是更为合适吗？”冯若兰白了他一眼。这个女人其实脾气不算温柔，但因为那张过于美艳的脸蛋，任何不悦的表情都会带着嗔怪，这也许并非她的本意。
“这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而已，很难讲清楚我到底负责什么，有时候也会办一些比较棘手的事情。所以你看，我也是打工人，每天累的和狗一样，和你们没什么区别。你要是心疼我这个保姆，就在我给你的任务上下点儿功夫，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如果真能挖出点儿东西，项先生一个高兴，兴许我们都能升职加薪。”
赵小俄盯着她的眼睛看，这个女人的每句话都那么诚恳，但事实恐怕没那么简单。
“走吧，忙活一天了都，我若是不让你见到那两个孩子，你该生气了。”
赵小俄同冯若兰到了一楼，一出大厅的门，一道小小的身影就朝他们飞扑过来。
“赵哥哥！”付肆一把扑进了他怀里，脸上扬起一个可爱的笑容。
赵小俄注意到她额头上的退烧贴。
“怎么发烧了？”
“我已经好啦。”付肆蹦蹦跳跳，以此来证明自己安然无恙，“哥哥可以作证，我下午还吃了好大一个汉堡！”
不远处的付陆走过来，手上提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他染了棕色的羊毛卷，又带了一副方框眼镜，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一套运动套装，赵小俄一时竟没认出他来。
“做了一些改动。”付陆似乎不太适应眼镜的存在，伸手推了推鼻尖上的横梁，“小小的伪装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赵小俄这才发现，不光是付陆做了伪装，付肆也剪短了自己的头发，穿着白色的小洋裙，和之前的邋遢样子判若两人。
“包诚请了专业的易容师来，帮他们稍微收拾了一下，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最大的改造效果。”冯若兰道，“有时候，人只要换一套衣服，或换一个发型，就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样子，但更专业的易容师能教你神态上的伪装，那是更复杂的易容术，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就像《惊声尖笑》里的警探阿呆？”付陆又推了推眼镜，问道。
“你还看过这个啊小屁孩。”冯若兰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多早之前的片子了。”
付陆被“小屁孩”这三个字噎了一下，似乎是从没人这么叫过他。他抿了抿唇，神色居然有些窘迫。
“哈哈哈哈哈哈，装什么小大人。”冯若兰被他吃瘪的模样逗笑，“你们呐，最大的不过十五岁而已，最小的才九岁，怎么除了小姑娘，你俩都比同龄人成熟那么多？”
付陆偏过头去不再看她，而是对赵小俄道，“小四昨天吹了冷风，今天有点儿感冒，不过到下午就好多了。”
其实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赵小俄说这个，他下意识地交代对方不在的时候发生的状况，就好像他是自己的亲人一样。
明明一夜之前，两个人还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可这一晚过后，他们因为小四莫名其妙地联结在一起，什么话都没说就达成了同盟。
赵小俄神色却柔和了很多，“晚上还是有点风，小心保暖。”他摸了摸付肆的头。
“抱！”付肆不客气地对他伸出手。
“小四。”付陆神色还有些紧绷，“不要给赵小……赵哥添麻烦。”其实他对付肆愿意和赵小俄亲热这件事还是有些意外的。
小姑娘其实并不热情，就算外出期间遇到陌生人，也总是沉默着不说话，低垂着自己的小脑袋，用刘海挡住视线。
但赵小俄居然能入得了她的眼。
过了很久，当付陆向小妹问出此事，才终于真相大白。原因有二：
一，赵小俄当时的魄力和手段非常人能有，从凶凶的怪房东叔叔一跃成为她小小世界里最神通广大的人。
二，赵小俄长相非常标志，对于重度颜控的付肆来说，本身就是无法拒绝的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慕强加颜控心理在作祟罢了。
赵小俄自然地把付肆抱在自己的肩头。他虽还未满十六，但是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八，比一般成年人还要高。付肆坐在他的臂弯里，高兴得张开双手，鬓边的发丝随风飘舞，眼神波光粼粼，看起来像一只坠入凡间的小仙子。
“……她不经常出门，所以难免有些兴奋。“付陆扶着额头，艰难地道。
“其实你不用太迁就她。”
“没事。”赵小俄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电脑包，“你的新设备？”
“嗯，之前那个电脑被他们抢走了，我只能再买一台。”
赵小俄欲言又止，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冯若兰，她正在和包诚谈话，煞有其事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付陆压低了声音，“放心吧，资料不会泄露出去，那台电脑上有我设的指令，开机一分钟之内必须输入密钥，输入失败或者超时，里面的所有文件都会自行销毁。而且最重要的东西都储存在小四带来的u盘，只要u盘还在就没事。”
赵小俄点了点头。无论是付家兄妹还是冯若兰，无疑都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在于省事——大家都或多或少能猜到对方的心思，交流起来很省事。
“各位。”冯若兰拍了拍手，道，“我还有一些事，就不便奉陪了，我把包诚留在这儿，你们有事跟他说就行。”
说完，她钻入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车门关闭后，汽车疾驰而去。
“她还真是个大忙人啊。”
赵小俄不由自主地道。
“小冯姐既要管大厦的事情，还要负责恩市这一块运作。”包诚站在他身旁，嘴里叼一根烟，“你慢慢会知道的，我经常跟着她到处跑，她要做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你以前也是打手？”赵小俄瞥了眼他掏烟盒的动作，“我不抽烟，谢谢。”
包诚动作一顿，随后反应过来。“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你还是未成年。”
他一拍脑袋，笑的有些憨厚。
“五年前我刚在小冯姐手底下，从最普通的打手做起，那时候也很辛苦，但和现在的辛苦不是一种辛苦。”包诚深吸一口，呼出浓厚烟雾，“我能感觉到，小冯姐对你挺器重的，连带着对那两个孩子也很厚待。”
付肆趴在赵小俄肩头，静静地听着。
“我也是家里有妹妹的，虽然夭折了，但我能懂那种心情。”包诚将烟掐灭。
“我阿爸走的早，阿妈一个人在乡下过得很难，我刚来恩市的时候，下定决心要挣钱，挣很多很多钱打给她，让她能过上好日子。那时候每天身上都是伤，很多次想，为什么我要遭这种罪。”
“但是有时候，心里有挂念，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包诚说完，自顾自又点了一根烟，嘀咕着，“小冯姐不让抽，这几天她忙，我可得抽空过过烟瘾。”
盛夏的晚风拂过街道，嘈杂的人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仿佛另一个鲜活的世界。
付肆将赵小俄的脖子搂得很紧，她身上有月季花香，应该是香水或沐浴露的味道。
赵小俄感觉自己的心猛的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活过来，再次活过来。心脏里充沛着新的血液，又缓慢而坚定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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