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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瑶的这一番话，宛若凭空的一记响雷，登时让尧姜醍醐灌顶，脑子一下空明了起来。
她方才一直在思虑着，要如何揪出柳贤妃毒害康婕妤腹中胎儿一事，从而减轻许淑妃在其中所受到的伤害，却不曾想，险些是要害了许淑妃。
尧姜忽的沉默，宸瑶继而又道：“奴婢知晓殿下此时定然是心急如焚的。眼下娘娘是离不得这瑶华宫，但是殿下可以前去棠梨宫啊。”
如同“一语点醒梦中人”，尧姜只觉得这个办法甚是可行。来不及对宸瑶再说些什么，只径直站起身来，朝着许淑妃安抚道：“母妃暂且在宫中好生歇息，女儿去去便来。”
许淑妃有些犹豫，尧姜便笑道：“父皇一向宠爱于我，想来我即便是过去了，也定然不会迁怒于我的，母妃尽管放心就是。”说罢，领着粟雁便出了瑶华宫，朝棠梨宫而去。
今日是立夏，大多数宫舍之中，掌事的嬷嬷都会特意煮一些蚕豆，下发至各个宫人手中。原本应当是极为热闹欢喜的一日，但是沿路走来，所见宫人的面上，皆没有喜气洋洋的神情，大抵还是受到了棠梨宫康婕妤小产一事的影响。
行至棠梨宫外，尧姜蓦地驻足，然后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复又让粟雁替她整冠，方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刚到门口，便听见当今圣上震怒的声音响起，“一群没用的奴才。”
尧姜知晓，父皇这是动怒的表现，前一世她与赵谡景的事情暴露之后，父皇便是如今呵斥了她，尔后却又用无比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再然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尧姜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波动，抬脚朝棠梨宫内走去。
浓郁的汤药味道，混杂着丝丝挥散不去的血腥气迎面而来，微酸，泛苦。殿内悄无声息地弥漫着一股极为压抑的氛围，尧姜绕过殿门正对的屏风，有宫人束起了幔帐，她便走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明黄色的背影。
“父皇，”尧姜端端正正地行礼，语气微颤。
那明黄色的背影闻声，登时便转了过来，瞧见尧姜的那一瞬间，略微诧异，语气却是极为地温和道：“你怎么来了？”说着，便上前了几步，扶起了尧姜。
尧姜顺势起身，低垂着头，只道：“母妃听闻康娘娘小产，特地让女儿过来看望一下。”
许是提及到了许淑妃的缘故，李策哼了一声，面上露出不愉的神情来，“你母妃为何不来？”尧姜正在想着如何应答之时，却又听见李策冷笑了一声，继而又道：“难怪，毕竟自己下的手，如今东窗事发，又怎敢过来！”李策的语气言之凿凿，好似在心中已经定了许淑妃的罪责一般。
尧姜抿嘴，她知晓此时的李策，并没有认定康婕妤小产一事，与许淑妃有关。好在还有回转的余地，尧姜抬了眼，看着李策，声音忽的低了下去，“父皇与母妃相识多少年了？”
当年的许淑妃，并非是选秀入的宫，而是在元宵佳节的灯会之上，与微服出巡的李策一见钟情，从而私定终身。
李策蓦地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尧姜会突然提及这个，他顿了顿，方才说道：“快二十年了罢。”
尧姜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悲戚，她望着李策，目光哀伤，“父皇与母妃相识二十余年，女儿与母妃相识不过十余年。女儿尚且都知晓母妃心性如何，父皇又怎么能够不清楚母妃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闻言，李策面上的愤怒登时消失殆尽，此时他目光沉沉，却是一言不发。尧姜见时机成熟，已然达到了自己预想的效果，于是遂又道：“父皇，女儿想见一见，那位为康娘娘把脉的太医。”
李策点了点头，立即便又宫人去了内室，将给康婕妤把脉的徐太医请了出来。
徐太医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许是平日里调养有道，整个人看上去甚是精神奕奕，好在不是什么麻烦人。尧姜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眼帘，稍稍抬手，示意徐太医起身。
有一缕璀璨的光透过殿外的树影重重之中洒进了殿内，正巧便落在了尧姜面前的那一块儿小地方。嗅着徐太医身上浓郁的药香味，尧姜缓缓开口道：“可是这位太医查出了康婕妤所食用的糕点之中，含有麝香吗？”
徐太医平日之中，常请的是九嫔妃子的平安脉，以至于不曾见过尧姜，更不识得尧姜的身份。只隐隐约约猜测到，大抵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眼下听尧姜这么一问，自然是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正是微臣。”
尧姜颔首，遂又道：“太医可查出，这麝香是如何掺到糕点之中的吗？”
徐太医沉吟了一会儿，方才道：“是被人特地制成了粉末，洒在糕点之上的。虽说麝香香气郁浓，但是因着里头还混了其他东西，而婕妤娘娘这些时日来，大多时候都在喝安胎药，以至于若非不是细闻，几乎不会轻易被人所察觉到。”
缘是如此，倒真是好仔细。尧姜忽的莞尔一笑，温声道：“那太医可知道，这麝香还有别的法子，可掺入到糕点之中吗？”
这个问题着实令人只觉得意外，饶是先前被尧姜说得有些心怀愧疚的李策，亦也在这个时候，将目光转到了尧姜身上。
“这……”徐太医有些犹豫，愁眉苦脸地想了好一会儿，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按照这糕点之上，被洒下的麝香粉末来看的话，其实溶于糕点之中，反倒是更不容易被人所发现。置于糕点之上，难免会因为婕妤娘娘的棠梨宫之中，没有苦涩的汤药味道掩盖，从而被人所发现的。”
真相似乎快要呼之欲出了，尧姜转过了身，朝着李策欠身道：“父皇，康娘娘所食用的这碟糕点，既然是母妃宫中所出，又是特地赏给的康娘娘，那么为何母妃要做此手脚之时，却抛弃了更为隐秘且不易被人所发现的方法，转而去选择这样一个思考欠佳的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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