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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我决心还是要去见见被废的李昭媛。
不愧是冷宫，这里冷清得很，门外就只有两个小厮守着，门内只有几株枯树，只是还好，她没有与那些个疯女人关在一处。
我走进屋内，屋子里没有暖气，怪阴冷的，妙仪对我道，“娘娘还是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奴婢代您做就好。”
我摇头，又往里走了些，走到内室，我见到了趴睡在木床上的李氏。她还穿着昨日见我时的衣裳，头发披散着，眼睛空洞无神，望着远处，这模样，竟像是个死人了。
“李昭媛。”我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没有作答。
“本宫给你送了些药来。”我示意妙仪将带来的伤药放在床头，又道，“昨日挨的板子想来也不轻，这些药，有外敷的，也有内服的，药瓶子上都标识清楚了。你放心，本宫若要害你，昨日便做了。”
她还是没有说话，收回了目光，抬眼望着我。
她原本也是大家闺秀，众星捧月。如今落得这般田地，难为她心头不好受，我又道，“你昨日既要担下那罪名，就该想到有今日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不说话，我摆摆手，便要离开，她方低声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问的？”
“原是有的，现在没有了。”她境遇这样凄惨了，我还能问她什么呢？想来，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如今没有死成，心念成灰，比死了还难受。
她冷笑道，“若那日，你没有离开，该有多好。”
“你后悔了？”
她却是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从冷宫出来后，我吩咐看门的小厮在屋子里加些炭火，虽已经立了春了，但寒气尤甚，她从前到底也是刘朝宗的妃子，不能怠慢了她。
那小厮笑道，“娘娘好心肠。昨儿个淑妃娘娘也来过了，吩咐小的们好生对待里头那个。您说，这淑妃娘娘也真是菩萨心肠，里头那个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还那么宽容。”
我笑着点头，诚然，淑妃这些年，变化太大了。
回到昭台殿后，皇上那边派人传话来，说是要见我。来不及收拾，我又去见了老皇帝。
他唤退宫人，只留了几个体己人在身侧，道，“朕听闻了东宫的事情，来找你要个说法。”
我垂眼道，“不知父皇，可信那些宫人传的？”
他摆摆手，道“不信，所以朕都帮你和老六处置了。”处置了？那些宫人，想来也是受人之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何以致死呢？
老皇帝又道，“他们该死，谣言可畏，在宫里头，忌讳这些。”
果然，我是及不上老皇帝的手段了，我低声应道，“是。”
“说说你的看法吧。”
“儿臣对此事没有头绪，还望父皇指点一二。”
老皇帝觉得好笑，笑出声来，怪道，“丫头啊，你可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怎么这点胆识都没有。”
我颌首低眉道，“儿臣，还需要殿下多多提点。”
他点头道，“该让老六好好教教你，下次，莫又着了别人的道。”
这样看来，老皇帝是晓得什么了？我道，“不知儿臣是，着了什么道呢？”
他笑着看我，一脸仁慈，就像是在看他的亲生女儿一般，“你与皇后，一个太心软，一个太心狠，你得好好学学你母后的心狠。”
我点头没有说话，他继而道，“那人老六舍不得，父皇却绝不能姑息，她害的，可是朕的孙儿。”
看来，老皇帝是查到了这些了。只是听他这话，似是话中有话，他可是，记起了当年的皇后？我问他，“那人，是谁？”
他收回眼中的笑意，压低声音道，“那个被废的李氏。”
“父皇以为是李昭媛？”
他面无情绪，道，“父皇今日可就教你了，不管是不是李昭媛，东宫里头这些女人，是你在管。只一个人，你是碰不得的。”
“父皇指的，是谁？”
“卿奉仪。”
我不解地看着他，道，“父皇的意思，是让儿臣把李昭媛给处死了，然后这件事就不再追究了吗？”
“随你。”
这又是什么意思？把我找来，就告诉我一句，那个真的凶手你碰不得，但你也得把凶手给找出来。那个李昭媛既然自投罗网了，就杀她了。卿舒窈不过是南梁的一个婢子，为何老皇帝和刘朝宗都要忌惮她几分呢？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老皇帝看我杵在那里，又道，“你要查，朕不拦着你，可得把真相烂在肚子里，杀了那个李氏，朕也好对老六交代了。”
这算什么交代？这就是他口中的不能姑息吗？从当年的那件事情我就该明白，他是帝王，而后才是父亲，他的孙子，不过也是他权利的牺牲品罢了。他今日找我来，是要做他杀死李氏的帮凶吗？难怪刘朝宗不告诉我是谁，难怪他说时机未到。
“若真凶不是卿奉仪呢？”我看着高高在上的老皇帝，问道。
老皇帝摇头，道，“息事宁人。”
一句息事宁人，就要那原本好心报恩的李氏的命吗？我心头为李氏不平，面上却也只能答道，“是。”
“你不服气？”
“儿臣不敢。”
“你与你母亲太像了。”老皇帝看着我，感慨道，“你不该做你母亲那样的人，本来，皇后都给你铺好路了的。”
我没有答话，老皇帝又道，“朕知道你不服气，可这就皇家的规矩。你母亲和皇后不在了，父亲不在身边，总得有人来给你讲这些规矩。”
我应道，“是，多谢父皇。”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你现在还不太会明白，是吗？”
他又叹了口气，道，“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只希望那一日，不要太晚。”
我觉得可笑，原以为，他今日找我来，是为了给他的两个孙儿打抱不平，是为了他那混淆真相的儿子，到最后，我算是才听明白了，这是在给我讲该怎样成为皇后那样的人是吗？
我又一次错怪了刘朝宗，又一次把他往外推了。我埋怨自己的同时，却也害怕，我害怕，刘朝宗将来登上那高位，就变成了同眼前这个老皇帝一样的人，真到了那时候，他又会怎样对我这个皇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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