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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稹脱口而出的话让父女俩都愣住了。
而显然，太子太傅萧稹的诧异比被责怪的萧如凤反应还大。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把自己的视线从萧如凤的头上挪开，随后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
“倾城，你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萧稹一直都看不透自己这个闺女——萧如凤从小就展现出了极高的才学天赋，读书习字更是远胜于旁人，应运了太史局的那套天生福气贵气的说辞。可仔细想想，萧如凤这十多年里都比较乖顺听话，对于自己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出门的事也不急不躁，沉稳得不像个孩子。
也正因为如此，建安帝就越发看重萧如凤。入国子监读书，赐婚于太子李晟，甚至还时不时宣萧如凤入宫议政……
萧稹一贯对这些事避之不及，认为过于厚重的皇家赏识会让萧家成为众矢之的。还好，萧如凤表现得依旧很稳重，从不主动地干涉朝政，甚至谨言慎行，让萧稹很是满意。
福祉太重的人就应该低调做人，不然容易折损寿数……
不得不说，萧稹真的是特别的迂腐。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迂腐的人，此时却站在自家女儿的身后，像老父亲一般唠叨着自家女儿不懂的珍惜自己的身体。
萧如凤很快回过神来。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有些憔悴的萧稹，斟酌了好半天，还是选择把自己重生的事隐瞒下来。
她对萧稹的回答是——
“李晟临终前曾托付于我，让我替他守住这片江山。”
这话，李晟的确是说过，只不过不是今生，而是前世。
前世李晟缠绵病榻之时，曾无数次说过自己的心愿，想让萧如凤在自己走了以后监国理政，维护大周的康泰平安。
事实上，李瑞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是李晟亲手调教出来的储君，除了继位的头三年做错了几件事之外，后来成长得非常快，几乎不怎么需要萧如凤操心。
而萧如凤，她因为李晟的逝去有些避世不见人，日常除了看看书浇浇花之外，没什么大事几乎不离开自己的宫殿。
上一世那么宅的人，怎么今生就走了另外一个极端？
有时候萧如凤也想，自己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
这江山社稷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李晟都不在了，她还管这些做什么？
换梁王李昕上来坐这个位置，大周一样能够康泰平安，又何须她在这里劳心劳力？
然而，当这些逃避的念头一出现在萧如凤的脑海里时，她就想起了前世李晟临终前还挣扎着站在永明宫的最高处，看看这大周江山最后一眼……
罢了罢了，他没了，就让他念念不忘的江山社稷陪着她过这辈子吧。
这是她两世欠李晟的承诺，而她势必不能再次失信于人，否则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见那人呐！
***
萧稹显然体会不到萧如凤心里的那些风起云涌，但他能够感觉到萧如凤身上的改变。
以前的萧如凤如玉，虽然光亮但温暖宽厚，虽慑人但不伤人。
现在的萧如凤如刀，锋芒毕露，见血封喉。
女子嗜杀，不好。
萧稹皱着眉头，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反对。
“李珮不过是个六岁的稚儿，你扶持他登基，并不是个明智之举。”
不仅是在萧稹看来，而是在所有人看来，此时最适合继位的应该是梁王李昕。
梁王李昕才学出众，为人宽厚，公正睿智，他若继位的话，朝堂会和建安帝在位时一模一样，长盛不衰。
而反观，让李珮继位就等于让皇权分散——要么是萧如凤和太皇太后林氏所代表的外戚干政，要么就是三省六部的官员扩大手中的权利，让那些权臣坐大。
怎么算，李珮继位都不是明智之举。
然而，萧如凤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
她看着自家父亲，她知道，萧稹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迂腐。
他是个不喜算计的读书人，因自家女儿生得富贵而不得不卷入了这场权贵之争，在可选的情况下，他想尽可能地低调地度过这一生。可是，这并不代表着萧稹平庸无能。
萧如凤的才学，七成源自于萧稹。
“父亲，您觉得，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稹本来是在劝自家女儿放手，听到萧如凤说起安王李淮，下意识地准备说“皇族之人慎言”时，才发现萧如凤的脸上带着笑容，正等着他的下文。他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
“狼子野心。”
安王李淮，狼子野心。
这种话，连建安帝都不敢说的，就这么直白地从萧稹口中说出来了。
“为臣者，居功以自傲，不尊兄长不敬先祖，就是狼子野心。”
萧稹既然已开口，就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说了个彻底。
李淮是嘉宗皇帝、也就是建安帝父亲的心头肉，打小就是个顽皮性子，不够稳重，跟建安帝没办法比。
这么个人，说实话并不堪重任，但架不住嘉宗皇帝喜欢，在他刚满二十岁就把十万边军交到他手里，让他征讨西域。
安王的战功就是这么来的。
他打仗确实凶猛，年轻气盛故而气势汹汹地连下敌军十四城，得嘉宗皇帝七道圣旨嘉奖。
然而，连下十四城的结果是边军大量损耗，国库空虚，战事结束没过两年建安帝继位，已是处处捉襟见肘。
大周最岌岌可危的时候，恰逢萧稹考取功名之时，所以萧稹这种读书人对好大喜功的安王极为不喜。
“四年之战，成就安王安邦定国之名，建安帝耗费了数十年才勉强填补上征战带来的窟窿，所以你出生时的那些吉兆，对建安帝来说意义颇大。”
萧稹言语之间全都是对建安帝的维护之意，说话间的神采让萧如凤想起了建安帝曾偷偷跟她说的，关于自己父亲的事。
“太傅是对朕有怨言呐，所以才不肯跟朕亲近。”
的确，建安帝几道圣旨和评语让萧如凤成为了上京的众矢之的，让萧如凤没法拥有一个普通小姑娘的生活，萧稹怎么不怨？
可是，转眼间建安帝已经没了，连李晟也没了，那些旧事还惦记着干什么？
想到这里，萧稹叹了口气。
“你当知道，女子当政，可没那么容易。你想清楚了吗？”
用自己后半生，同这江山一起浮沉，萧如凤，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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