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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阴冷潮湿的皇陵回到温暖芬芳的殿堂内，萧如凤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红，呆坐了良久之后，才从衣袖里伸出了自己的手仔细打量。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又回来了？
若说人死复生，那定是有什么遗愿尚未了结，才梗着一口气不肯转世投胎。可萧如凤自认为上辈子她享尽了荣华富贵，在家深得父母宠爱，出嫁得夫君举案齐眉，丈夫殡天后几个儿女均对她恭谨孝顺，她是真的没什么遗憾了，可为什么她会死而复生？
想着，萧如凤用涂着丹蔻的手指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在清楚地感觉到了疼痛之后，她缓缓地站起了身。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如凤不是懵懂无知的妇孺，她也曾阅卷三千，她也曾被建安帝破例招录至国子监求学，更曾在李晟、李瑞在位期间辅政……李晟弥留之际甚至还把嫡长子李瑞叫到跟前，叮嘱他若有不懂可向萧如凤求教，只是萧如凤自己不愿干涉朝政，只想做个享清福的平凡妇人，不然史书上也应该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
越发如此，萧如凤对自己重生之事就越发谨慎。
她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置，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加速跳动了起来——这是她和李晟大婚时的布置！她竟然会重生在这一天！
帝后大婚，琴瑟和鸣！
这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上天真是待她不薄，重生一次竟然是回到这一天！
激动之下的萧如凤下意识地想要往外走，去看看她阔别多年的夫君，然而她没走两步就被人发现了。
“殿下！”
被人惊慌失措地叫住，萧如凤当即就反应过来。
她都不需要旁人提醒就知道这会儿她哪儿都不能去——身为帝后，不管什么时候仪态都是最重要的。母仪母仪，一国之母，岂能够像寻常女子那般不稳重，更何况还是在大婚之夜。
萧如凤抬抬手示意自己没事，揣着一颗激动的心回到了原处，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案台上燃烧的红烛。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能从烛台的燃烧来判断过去了多久，从而推断李晟大概还要多久才会行完宗祠之礼回到这里。
上一次因为紧张，所以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这一次有所准备的萧如凤觉得时间太漫长，她都等得腰肢有些僵硬了，还是没听到李晟的消息，心里不禁忐忑起来。
她把右手手指塞进左手掌心里，地龙的暖意哄得她的掌心一片潮湿，不知道何处传来的钟鼓声，让她猛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萧如凤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守在一旁的宫女被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垂首惶恐地问道：“殿下，您……”
萧如凤没空搭理宫女，她穿着一身华美厚重的袆衣，直接从内殿跑了出去。
大周的皇宫是从开朝开始兴建的，到建安帝时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格局，孝文帝和孝武帝都没对宫内进行什么改动，所以这些宫殿的格局对于在此生活了七十余年的萧如凤来说，轻车熟路。
所以，当她一身袆衣、身后跟着一群命妇宫女出现在宣德殿侧门时，负责守门的致果副尉曹英已经呆住了。
“殿下！您……”
“让开！”
萧如凤当了多年的皇后和太后，早已经练就了不怒自威的本事，更何况这时候怒火中烧。
曹英还想阻拦。
他不敢直视发钗凌乱的萧如凤，只能低下头单膝跪地，跪请萧如凤回去。
“殿下，礼制不合！”
大婚之日，皇后从后宫跑到前庭，传出去若是让百姓知道得笑话成什么样？
萧如凤本想硬闯，但说到底她只是臆测，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曹英一跪，她的气势就弱了三分。在她身后的命妇和宫女一拥而上，有人在帮她整理服饰珠钗，更多的则是在劝她回去。
萧如凤瞪大了眼睛朝宣德殿看过去，只看见里面灯火通明，看不出什么动静。再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眼看着没什么动静她也准备回去的时候，李晟后来的贴身大太监李禄忽然带着人从殿内跑了出来。
萧如凤站的地方，是从宣德殿入后宫最快的路。李禄带着人从里面出来，避无可避地和萧如凤撞上了。
且说李禄看到萧如凤也是吓了一跳，当即失声地叫了出来。
“殿下！”
这这这……
大婚之日，皇后不在寝殿里呆着却在宣德殿外站着，这真是……
李禄还没找到词儿，萧如凤已经目光幽深地盯着他的衣领，缓缓开口。
“李禄，出了什么事儿。”
明明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句的语气，李禄被她的气势所震，嗫喏着不出声。
孝文帝在的时候，萧如凤执掌凤印，六宫莫敢不从；
时至孝武帝当政，她贵为太后，虽把凤印移交给了皇后，可积威仍在，无人忤逆。
萧如凤的视线下移，看着李禄不断颤动的手，再度开口。
“过来！”
对萧如凤来说，两辈子的记忆重叠在一起，她和李禄是一起陪李晟终老的人，她也是送李禄最后一程的人；可对现在的李禄来说，他不过跟在李晟身后跟萧如凤打过几次交道而已，萧如凤这般呵斥，李禄觉得十分别扭。
然而仔细盘算起来，就算萧如凤失礼，她也是皇后。她叫自己过去……
李禄咬着牙蹭过去，本想在三尺的地方停下来，萧如凤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拖到了她的跟前。力气之大，差点把李禄给摔着了。
李禄正想抽胳膊的时候，就听到一道隐忍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了起来。
“李禄，你老实告诉我，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
李禄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萧如凤瞪大的眼睛里带着惶恐、焦急和不安，也有坚忍和果决。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对着萧如凤便讲了实话。
“皇……皇上，皇上他，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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