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家庭温情
许久没有领教过父亲的眼神威压，李狸狸有些心虚的同时也觉得甚是想念。
父亲今天看起来没有出门的打算，他穿着一身湖蓝色的棉质睡衣。衣服还是三年前李狸狸休假回来时买的，到处都是起球，袖口也已经磨损了。
不是因为李达康有多节俭，而是他十分珍惜这份大女儿的心意。
李狸狸眼眶有些发涩。这个家先是自己上军校离家，然后李佳佳去了美国读书，紧接着欧阳菁也离开这个家，李达康在家里家外都成了孤家寡人，明明有妻子有女儿却活像是鳏寡孤独的人间悲剧一般孑然一身。相较于欧阳菁和李佳佳的一去不回，李狸狸心里念着父亲，只是工的特殊性使然，不得常见。
而长时的失联，父女俩的工都太忙，等到终于恢复通讯时反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导致父女俩明明心很近，却似乎越来越远。若非中间有田杏枝的存在，父女俩的别扭劲儿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转业的原因，李狸狸本不打算隐瞒，只是和盘托出又怕父亲伤心。一直转移话题支支吾吾，等到田杏枝把一大桌子美味佳肴端上桌，吃完了饭，李达康脸色越来越阴沉。板着脸把她叫进了书房里，父女俩这才敞开心扉的畅谈。
田杏枝有点担心李达康发火，贴在门上偷听，还好还好，没有吵起来，表哥也没有炸毛。她长舒一口气。
朱日和训练场上广袤的戈壁与草原，狼烟一年四季从不散。春夏秋三个季节是各种各样的大型联合演习，冬季各个参演部队都回去了，驻守在这里的蓝军旅也开始分秒必争进行集训。
李狸狸是2015年初春时奉命到国防大学，她的学习任务刚结束就接到命令，从西南边陲的战雷中队调任到蓝军旅任参谋长。这支被称之为草原狼的部队，是我军历史上第一支真正意义的专业蓝军旅，成立于2011年，隶属于陆军第81集团军，是一个红蓝兼备的合成旅。既担负一般性战任务，还负责在对抗演习中给红军部队，提供一个逼真的模拟战对手，创设近似实战的环境，全面摔打红军，充当的是陪练员的角色，发挥的是磨刀石的用。
现任蓝军旅的旅长满广致志在打造一支全面高度信息化的队伍，对于李狸狸这位光电专家的人才十分宝贝。他了解了李狸狸在战雷中队担任中队长时的主要工，十分惋惜这样一个人才就这样被埋没在了狼山的地·雷阵里，他认为做一个排雷专家完全浪费了她的天赋。
这句话大校说得理直气壮，向李狸狸的老领导要人时他就是这么说的，把老领导气的够呛。而李狸狸在蓝军旅业确实是发挥出了她的专业知识，与战友们默契配合，仅仅是在“跨越·2015朱日和”的实兵演习中，就打出了十战十捷的成绩。
在满大校手下李狸狸坚定不移的向着“小狐狸”进化，和大狐狸一起坑遍了参演部队。比如军迷们都熟知的“假扮慰问团，活捉红·军司令”，就是大狐狸出的损招，小狐狸亲自带队负责实践完成的丰功伟绩。
那件事军迷朋友们十分津津乐道。红·军某旅奔袭数百公里进场，准备和蓝军决一死战。结果李狸狸带着人化妆成当地的镇长，率领老百姓去团里做慰问，红·军信以为真……然后整个指挥部都被端了。
当然，在大狐狸的带领下，小狐狸与整个蓝军智囊团的群策群力之下，各种招数层出不穷。
大约是他们实在太阴损了，惹了众怒，后面参演的红·军部队纷纷打出了要“踏平朱日和，活捉满广致”的口号。随着红·军部队的怨气越来越重，蓝军旅的战绩越来越辉煌，各种军事报道面向社会播出，蓝军旅俨然成为军界网红，满广致大校也成为军迷心目中的死忠偶像，著名的“外星人旅长”、“六边形旅长”、“现代升级版李云龙”、“神一样的男人”……
李狸狸在第一蓝军旅过的十分逍遥自在，如鱼得水，跟着大狐狸学了不少的坏点子，可以说是一肚子坏水都有了用武之地。她很喜欢朱日和广袤无垠的戈壁滩，喜欢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喜欢这里终年弥漫的滚滚洪流，扬尘和狼烟，喜欢和坏水横流的智囊团一起头脑风暴，更喜欢如兄如父的满大校。
她也以为能亲眼见证红·军战斗力的提升，见证口口声声自己不可能被活捉的满大校被活捉，见证建军90周年的阅兵在这边日夜驻守的土地上举行，或许她也能在方队里接受全国人民的检阅。
她的所有以为在“跨越朱日和·2016”军演开始后不久被打破，她的军旅生涯也止步于此。
那时演习还在进行，李狸狸坐在指挥车上盯着仪器电脑盯了一夜，太阳的额第一缕光照进来，她凝神看着美丽的日出时突然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在一阵兵荒马乱中她被送到医院，医生诊断为蚕食性角膜溃疡，需要做眼角膜移植。（没有医学知识，也没有医学常识，瞎写的，不要当真）
其实在一年多以前，李狸狸的眼睛在一次排雷任务中，被强酸烧伤至角膜浑浊，视力大幅下降。这也是她离开战雷中队的根本原因。战雷中队在我国的特种战部队建制中算是比较特殊的一支，不仅要进行特种战训练，还要日常负责驻地附近整个狼山山脉的陈年雷阵，在全军的特种部队中牺牲率极高。
战雷的前辈们说过一句话，现在就写在营地的墙上:你走出的每一步都事关生死，你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整个人生。
哪怕是李狸狸已经是中队长，亲上狼山排雷也是她的日常。狼山中有一种“雷公”雷，是所有工兵的噩梦，李狸狸在这些年没少与“雷公”雷生死相对，成功过无数次，但一次的失败她就不得不面临严重的代价。
即使这样，她已经算是幸运，只是伤了眼睛，没有丢掉一条胳膊一条腿，没有整张脸被毁，没有丢掉自己的性命。比起战雷中队无数残疾、牺牲的战士，比起居住在附近饱受雷阵摧残的居民，她很幸运了。
满大校对她的境遇十分惋惜，蓝军旅的战士们也替她担心，最终她还是离开了部队。她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医生的帮助下开始学习失明后应该怎样生活，起初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像花满楼那样，即使看不见，也能心怀美好。她努力了很久，可是太难了。
那时她甚至想就此结束这段生命吧，或许再睁开眼，一切只是一场梦。那段日子李狸狸很颓废，也没了希望，她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沉浸在黑暗中，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李达康紧握着拳头，手上青筋凸起，脸色阴沉着，嘴角颤抖。不管是一年多以前的那次事故，还是不久前的这一次失明，李达康完全不知。他既为女儿的经历心疼后怕，也生气她为什么在遭逢那样的重大挫折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自己这个父亲。
李狸狸扬起讨好的笑容：“爸，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您千万别生气。”
李达康陷入深深的自我检讨之中。大女儿小时候明明是很黏他的，可是随着她一天天长大，自己越来越忙，官越来越大，陪伴家庭的时间越来越少，父女之间也渐渐变得陌生。失明、退伍这样的事情她都瞒着自己，李达康想到阿狸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经历过多少次的九死一生，他心都要碎了。
李达康伸手抚摸女儿柔顺的短发，阿狸小时候最喜欢赖在他怀里，任由他像是抚摸小狗狗一样给她顺毛。
在她接受了自己成为一名失明人士不久后，她的老部下好朋友，现任战狼中队中队长的高等不远万里赶到医院，为她带来了一个心酸的“好”消息。他们的又一位战友牺牲了，他在医院抢救时唯一的心愿就是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献给李狸狸。
高等带来的，就是这位战友生命的馈赠。
接受了眼角膜移植手术，重见光明的李狸狸退伍已成定局。有些迷茫时，赵东来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转业，津港市公·安局。
“那个战士叫什么名字？”
李达康叹息一声，问道。
“他叫虎子，是我训练出来的兵，老实，憨厚，笑起来傻乎乎的。我还记得那个臭小子半夜梦游，跑进了雷场，生生给吓醒了，一直哭到天亮。天亮点名少一个人，我带着人满山找，在训练的雷场找着了那小子。他还以为自己踩的是真雷。”
李狸狸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我把那颗雷拿出来时他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我还骂他怕死不该来战雷，战雷不需要懦夫……”
“他葬在哪儿？有时间，带我去看看他，我想当面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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