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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南山书院的报道点,宁成淮对着对面的白胡子夫子,正在例行公事地一问一答。
“姓名。”
“宁成淮。”
“年龄。”
“刚过十六岁生辰。”
“推荐人是……我记得今年宁侯府已经有了一个学生?”
宁成淮笑了:“是的,我是兰府推荐的学生。”
“原来如此,是那位推荐的……不用审查了,你去选辆马车,带你去书院吧。”
宁成淮没急着动,他问:“夫子,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书院在京城的藏书阁里有医书。”
夫子瞟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讶异,随即又了然地笑了笑:“不愧是兰家推荐的孩子,这块令牌给你,你可以去藏书阁里随意看看。不过今日内你须得乘马车去书院,否则这名额便失效了。”
宁成淮乖巧应是,拿了令牌便朝着藏书阁走去。
南山书院报到点的前面顿时空了,没过多久,一个管教拿着弟子图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报到点面前。
“人、人呢……”
负责报道的夫子茫然:“谁?”
“刚才大摇大摆从我面前走过去的那小子……就是这个!”图纸翻到最后一面,宁成淮的容貌跃然纸上。
夫子一边看,一边摇头:“今年的画师不行,送上来的这画像,还没有真人十分之一神韵。”
“这是神韵的问题吗?”管教又好笑又好气,“你说得没错,这是一方面。可他刚才从赌坊里出来,大摇大摆地从我面前走过,转眼就进了书院,这这这,这简直是藐视权威——你怎么不生气?”
“哎呀,”夫子捋着自己的白胡子,“我是该生气的,可他报道时已经说了,他被人坑害了,刚从赌坊出来。若是有夫子找他,就去藏书阁找他,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走。”
管教:“……嘿。”
他还挺坦诚。
夫子又道:“他还说,赌坊的桌子下还趴着一个叫苏瑾的,也是书院的学生。你若是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把人捉回来。”
管教握紧了弟子图册:“……嘿!”
他还挺会支使人!
在管教找到宁成淮,要将他带走时,宁成淮毫不意外地朝他们举了举手里的医书。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医书我能带走吗?”
这这,这也好学得过头了。管教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愤于他戏耍了自己,还是感动于南山书院的这群纨绔里终于出了个好苗子。
“当,当然。”管教最终矜持道。
宁成淮于是笑了笑,指着自己身后的两堆书:“那这些书,就麻烦管教帮我运上马车了。”
那两摞书看起来比宁成淮这个人还高,管教简直怀疑他是在故意捉弄自己:“你能看得完?”
宁成淮挑眉。
“当然。”
“我看医书过目不忘。管教要不要检查一下?”
管教将信将疑地接过宁成淮正在看的医书,随便提了几个问题,宁成淮全都对答如流。
管教原本还有些轻慢,但听见宁成淮嘴里那一个个诘屈聱牙的名词蹦出后,眼里变成了敬佩。
不愧是医学生,简直奇葩。
“好好,今天我豁了老命去,也要帮你把藏书阁的医书搬到书院。”
这位管教有过做武将的经验,说干就干,哼哧哼哧帮宁成淮将医术搬出了藏书阁。
外面点到的夫子茫然地冒出一个头:“赌坊里的学子都抓到了,就差你……咦?你们在干嘛?”
哼哧搬书的管教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宁成淮。
宁成淮举起茶杯,抿唇微笑:“看书时配茶,是一番享受。”
“享受,享受,我让你享受!”
回过味来的管教把宁成淮恶狠狠地推进了另一个屋子,而后自己继续哼哧哼哧帮宁成淮搬书。
宁成淮是最后一个到小屋的人。
这里聚集了慢慢一屋子,被管家从赌坊抓出的南山学子,熟人有很多。萧与奇,陈令冥,苏瑾……该在的全都在,一个也没逃掉。
另一个管教站在正中,见宁成淮到了,拧眉道:“现在人都齐了,我们……”
陈令冥忽然问:“管教,你怎么知道人齐了?要是有人趁机偷溜出去怎么办?”
管教冷笑一声:“除了你们,别人都已于今日前去了京郊的书院。与其担心别人逃出去得不到惩罚,不如想想为什么是自己站在这受罚。”
宁成淮悄悄往后排站了站,不想被生气的管教针对。
可他抬眸时,正好与管教的神色对视。
这一瞬,管教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仿佛有悲哀,还有一种早知如此的感觉。
宁成淮:?
好在管教没看他太久,转而宣布起了对各人的惩罚:“你们初来书院,虽还未正是就读,但已然是书院的学子,就必须遵守书院的章程。”
“女票、赌,都是不可容忍的重错!”
闻言,下面的学子开始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毕竟京城的赌坊远近闻名,就算不抱着逆天改命的想法进去赔得连裤衩子都不剩,进去玩上几把也是人之常情。至于输得多赚的少,那就另当别论了。
“肃静!念在你们是初犯,这里有纸和笔,你们将此事写信回去,告知自己的家人,并真诚检讨,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写给家人……这种一言不合告家长的画风,倒是和宁成淮记忆中很像。
他前世在南山书院惹了夫子不少白眼,写给家人的检讨写了不少,不过全都扔给了军中的宁成渝。
宁成渝除了要用他时,本来看他就烦,人不在身边就当死了,哪有心情看他写的什么检讨。
所以前世到最后,宁成淮几乎成了整个南山书院的混世魔王。
不过今生,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了。
宁成渝对他,态度意外还算和缓。若是寄给他,以他那似有若无的兄弟情,或许还真上了心,那就万万不可了。
至于寄给太太和侯爷……虽然宁成淮本不打算再与他们有太多瓜葛,但是只是封信,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只是……
宁成淮抬眸,正对上苏瑾试探的神色。
视线撞上的一瞬间,苏瑾勾勒出一抹清澈的笑颜。
像是察觉不到宁成淮的敌意,苏瑾越过忙忙写信的人群挤了过来,轻声问:“成淮哥哥,你想写给爹,还是娘啊?爹一把年纪了得知此噩耗,我真怕他气出病来。可你要是写给娘,她恐怕看都不会看就会把你的信撕了……”
宁成淮不由得高看了苏瑾一眼。
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苏瑾的猜测分毫不差。
前世宁成淮在前线生病,两年没见过爹娘的他去信回府,信却石沉大海。宁成淮以为是战乱影响了通信,直到信使心软告诉他,他才知道他的来信梅主母看也没看一眼,直接扔到了火盆里。
察觉宁成淮神色的变化,苏瑾无辜地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会当真了吧,成淮哥哥。”
宁成淮从前世的遐想中回过神来,没理苏瑾,抬头问管教:“这信能送进皇宫吗?”
管教拧眉:“可以是可以,你要送个哪一位?若是不能说通,我们是不会寄的。”
在宁成淮说出皇宫后,学子们再次交头接耳起来。陈令冥让苏瑾附耳到自己身边,朝他耳语几句。
苏瑾的神色由震惊转为了然,最终转为嗤笑:“不就是要送进兰府嘛,成淮哥哥真是的,还要转个圈子送进皇宫太医局,是不是怕直接送到兰府人家不收,好送进太医局,和百姓求医的书信混在一起,好蒙混过关?”
他一口气奚落完宁成淮,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通畅了,最后加了一句:“毕竟,管教们好像不会一个个检查,家人到底有没有收到信件。”
他话音落定,管教已然脸色铁青,对在场所有人道:“此番检讨信发出十日后,书院会追加信笺询问家人的回复。若有什么歪门邪道的心思,还是尽早熄了吧。”
苏瑾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昂首挺胸地继续给梅主母写信,却没看到他身后,学子们对他近乎排斥的眼神。
而此时,管教还在和宁成淮对峙:“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信想要寄往皇宫何处?”
宁成淮淡淡道:“东宫。”
“东宫?”管教望向宁成淮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神智错乱的人,“收信的那人,须得认可自己是你的家人,不可胡编乱造。”
谁都知道,管事其实想说的是“你能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苏瑾也偷偷竖起了耳朵,生怕宁成淮和太子真的有什么关联,让自己平白被比下一头。
宁成淮淡然道:“我是个大夫,我的病人便是我的家人。我给病人寄信,有什么不可吗?”
苏瑾咬牙切齿:“那也得你的病人知道,他就是你的家人。”
宁成淮罕见地笑了。
不带恶意,只是觉得苏瑾此举很好笑而已。
除了苏瑾的质问,全场鸦雀无声,再也无人提起宁成淮与东宫的关系。
半日后,东宫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小卓子将信呈给了正在商议国事的秦佑钧,一袭暗黄色走兽外袍的秦佑钧手一抖,将整张信放在眼前。
看了上面的内容,他笑到捧腹绝倒。一直到国事商议完,秦佑钧眼角还挂着抹不掉的笑意。
在场的大臣都怀疑,一向稳重冷厉的太子这是受到了爱人的情信。
只有秦佑钧自己,对着那信上寥寥的“去赌坊被抓了,烦,写给你,别管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卓子,把墨磨好,我来给我这位远在南山书院的家人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