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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悲歌7
这天晚上小店关门后，林星澈叼着根棒棒糖，看着顾云来收拾餐具的背影。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喂，小少爷，你妈应该挺担心你的吧？"
顾云来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但他很快又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桌子，只是动作重了几分："你不知道吗？我爸早死了，我妈也不是担心我，她是控制欲爆棚。"他冷笑一声，"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叛逆的纨绔子弟，不配当她的儿子。"
"嚯，说得挺狠啊。"林星澈把棒棒糖换了个边，瞥了眼他放在一旁不停亮起的手机，"那跟你这位'师兄'又是什么情况？"
顾云来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盆里的水溅在了桌面上。他紧紧抿着嘴不说话，但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正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
"师兄他……顾云来深吸一口气，"可能是让我回去干活吧。"
"得，"林星澈撇撇嘴，"能让顾大少爷这么上心的人，确实挺特别。"
顾云来猛地抬起头，对上林星澈的眼睛，却一时语塞。过了好久，才低声说："你懂什么。"
"学校里都传遍了。"林星澈拿过抹布帮他擦桌子，语气懒散，"你俩的事儿，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没人说破而已。"
顾云来靠在墙上，手指绞着衣角："那你也觉得我，很奇怪吧？"
"少来这套。"林星澈敲了下他的脑袋，"喜欢谁是你的事。但是，"她正色道，"躲在我这打工就能证明你有多独立？要么直接去跟你妈刚，要么就别在这装可怜。姐姐我这可不是避难所。"
"我他妈谈个恋爱怎么了？"顾云来猛地爆发，把抹布狠狠摔在地上，"老子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云来集团算个屁！"
"再说了，"他冷笑，整个人像是被激怒的刺猬，"我喜欢男的又怎么样？喜欢女的又怎么样？老子乐意！那群老东西，整天就知道家族声誉，家族继承，恶心死了！"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带着讥讽："你知道他们怎么说我师兄的吗？说他勾引我，说他居心叵测。放他妈的屁！"
"顾云来！"林星澈厉声打断他。
"怎么？连你也要开始骂我了？"顾云来猛地转身，眼神凶狠，"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小店老板的女儿，装什么高深莫测？"他冷笑着，上前一步，指着林星澈的鼻子，"你们这些穷人就是虚伪，表面上装得道貌岸然。怎么，看不起我？还是嫉妒我想干什么都行？"
林星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深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连时间都变得粘稠起来。她死死盯着顾云来指着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
"怎么？被我说中了？"他步步逼近，声音里充满讥讽，"你是不是做梦都想嫁个有钱人？看看你爸，不就是个开小店的？整天为了几个钱忙里忙外，这就是你们追求的狗屁生活！"
"说完了吗？"林星澈眯起眼睛，一把抓住顾云来指着自己的手，声音冰冷，"给你脸了是吧？"
顾云来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发现动弹不得。
"小兔崽子，"林星澈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在可怜你？跟你玩姐姐妹妹的游戏？"她稍一用力，顾云来立刻疼得倒吸一口气，"我让你在这打工，是看你有骨气。但现在看来，也就是个会躲在别人后面撒泼打滚的少爷。"
"还是说，"顾云来眼神突然变得阴冷，"你收留我是不是另有目的？"他冷笑着走近，"是不是觉得我们家有钱有势，想攀上点关系？""你说得对，我现在跟家里闹翻了。但是，"他的语气越发讥讽，"你们这些穷人不就是看准了这点吗？表面上装得善良，背地里盘算着怎么从我这捞好处。"
"林星澈，你装什么清高？"顾云来继续挑衅，"让我在这打工，不就是想让我欠你人情吗？你们这些穷人最会算计了，一边说着为我好，一边等着从我这捞好处。怎么，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跟家里闹僵了，正是你们得利的好机会？"
林星澈二话不说，一拳直接砸在顾云来脸上。这一拳她用了十成力，直接把顾云来打得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桌子上。
"你他妈再说一遍？"林星澈活动了下手腕，眼神冷得吓人，"在这跟我耍横是吧？"她一把揪住顾云来的领子，"你要是觉得自己有种，现在就滚回去跟你妈对着干，别在这跟我装疯卖傻。"
顾云来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流。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着桌子滑坐在地上。
林星澈，冷笑一声："顾云来，你要是想打架，咱们出去打，我林星澈从小打到大还没怕过谁。但是，"她的声音陡然冷厉，"你要是敢在这再说我爸一句，我让你从这滚出去。"
顾云来被她眼神里的寒意震慑，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呵，"林星澈抱起胳膊，眼神冰冷，"说完了？说够了？那让姐姐也给你上上课。"她一步步逼近，"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在这跟我撒泼打滚，有本事现在就回去找你妈对质啊。有种就别在这跟我装疯卖傻。"
她伸手扯住顾云来的领子，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说："还有，你那位师兄，怎么不见他来找你？他知道你在这打工吗？知道你为了他跟家里闹翻吗？"
顾云来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不过是在这跟我发疯，因为你知道我不会赶你走。"林星澈松开手，语气里带着讥讽，"但你敢这样跟你妈说话吗？敢当着你师兄的面这么嚣张吗？"
顾云来浑身发抖，眼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哭什么哭？"林星澈冷着脸，"要哭去外面哭。我这店里不收留懦夫。"
"我......"顾云来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挺喜欢他的，但是他......"
"喜欢他？"林星澈嗤笑一声，"那你怎么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你就知道在我这撒泼，有本事现在就回去跟你妈说，你要跟你师兄在一起。你做得到吗？"
顾云来蹲下身子，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他又不喜欢我！”
林星澈看着他蜷缩的身影，终于叹了口气："顾云来，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丢人的，失恋也不丢人，但是，"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得先学会尊重自己，再去谈爱别人。"
店外，沈放正要去便利店的脚步突然停住。隔着玻璃，他看到那个平日总是玩世不恭的女孩此刻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林星澈的眼神冷得像刀，昏暗的灯光下，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向对面那个不知死活的少年。
沈放犹豫片刻，还是站在原地。他很少见到这样的林星澈——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杀气腾腾。那个总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女孩，此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戾气。
"你以为你说得对吗？"林星澈反而笑了，是那种让人心里发寒的冷笑，"我确实想变成有钱人，但我的钱，从来都是靠这双手赚来的。和你不一样，顾少爷，我的钱上面没有沾着别人的眼泪，我也不需要嫁给任何人。"
听到这句话，沈放眼神微动。月光洒在店面的玻璃上，映出林星澈倔强的侧脸。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个固执的姑娘，眼里的光不是愤怒，而是尊严。
沈放站在店外，一根烟燃尽了大半，他却仿佛忘了抽。月光和路灯的光晕透过玻璃窗，勾勒出店内的一切。他听着林星澈字字句句说出自己的故事，看着她挺直的背影，胸口莫名发闷。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过去。十年。从一个小姑娘干到现在。他想起自己刚认识她时，总觉得她过分要强，脾气太冲。现在才明白，那些张牙舞爪的棱角，都是被生活打磨出来的。
"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多到能让我爸再也不用在这个厨房里站着。"
听到这句话时，沈放的手微微一抖，烟灰落在地上。他第一次在这个嘴硬心软的姑娘声音里听出了脆弱，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疼。那个总是吊儿郎当的林星澈，原来也有着这样温柔的愿望。
当林星澈说"我不需要嫁给任何人"的时候，沈放忽然笑了。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林星澈。倔强，独立，宁愿和全世界对着干也要靠自己走下去。月光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光晕。
他看着那个身影，忽然想起他的母亲。沈放掐灭了烟，却没有离开。他就这样站在街边，看着店里收拾碗筷的林星澈。夜色渐深，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怎么也比不上此刻他心里那个背影的分量。
顾云来站在原地，半晌才低声说："对不起。"
林星澈冷哼一声，继续收拾桌子。
"我错了，林星澈。"顾云来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他深吸一口气，"别赶我走。"
"发完疯了？"林星澈停下动作，嘴角挂着讥讽的笑，"这是怎么着？富家少爷还玩够了？"
"不是。"顾云来摇头，声音里透着几分羞愧，"你说得对。我除了会耍嘴皮子，什么都不会。从小到大，什么都靠家里。但是......"他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我也想成为能靠自己本事活着的人。"
"得，说得倒挺像那么回事。"林星澈撇撇嘴，"你确定？这可不是让你玩过家家的地方。"
"我知道。"顾云来快步上前想帮忙收拾，被林星澈瞪了一眼，又讪讪地缩回手，"让我试试看吧。你说得对，我得为自己的人生努力一次。不过...你可别再打我了。"
"那可说不准。"林星澈毫不客气地说，"要不是看你还有点良心，今天就不止一拳了。"
顾云来居然笑了，带着几分苦涩："我确实该打。以前总觉得自己活得挺潇洒，其实就是个不长进的废物。"
"知道自己是废物就好。"林星澈把墩布扔给他，"去，把地拖了。"
"哦。"顾云来接过墩布，开始认真地拖地。擦着擦着，他忽然说，"林星澈，你打人怎么这么熟练？。"
"呦？"林星澈挑眉看他，"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就是觉得......"顾云来一边擦地一边嘟囔，"感觉你挺习惯打人的。"
"那是。"林星澈得意地活动了下手腕，"就我干的那些事，不会两下子能行吗？你以为那些醉鬼都是讲道理的主？"
"怪不得......"顾云来摸着自己还在发疼的脸，"我刚才真该挨这一拳。"
"知道就好。"林星澈踢了他一脚，"少在这贫，赶紧把地拖完。"
林星澈摆好碗筷又转过身，看着认真拖地的顾云来，眼神难得柔和了几分："我是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富家少爷，要啥有啥，非赖在我这儿干啥？是我家床比你家软还是饭比你家香？"
"嘿嘿。"顾云来傻笑着，继续擦地。
他在店外站了很久,看着那个挺直的背影。直到里面的争吵平息下来,店里的气氛渐渐和缓,他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沈放叼着烟。他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会让你在不经意间,看到生命最美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