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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就来传召，等他走到长生殿的廊下时，正与双眼哭得通红的安王错身而过，安王脸上面无表情，嘴唇却微微动了动，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恶意：“老道士，你完了。”
张真人心中一沉，这安王到底在皇帝面前胡说了些什么？！
可他来不及多想，就被内侍引着进了内殿，皇帝坐在榻上以手支颐，双眼微微闭着，看起来满脸的疲倦，神情也很不好。
不过，任谁大半夜被人从睡梦中吵醒，脾气也是好不了的。
“贫道张三七参见陛下。”
大殿中久久沉寂，直到张真人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这长生殿的金砖冻住了，皇帝才睁开眼睛慢慢开口：“哦？是张真人来了啊。”
张真人只能再次拜道：“贫道张三七参见陛下。”
“起来罢！”皇帝坐起身来，一双浑浊的眼睛辨不出喜怒地看着张真人，“朕听说，真人不止擅闯了安王的别院，还强闯长安城的城门？”
不等张真人解释，皇帝又道：“朕还听说，真人将安王进贡给朕的东西，误认为是谋反的罪证？”
张真人心中一个激灵，不禁上前一步：“陛下，贫道真的看到了安王私下运送……”
皇帝不甚在意地一笑，打断道：“安王？不是林长训？”
“陛下？！”张真人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皇帝居然知道安王和林长训有往来?那……那这一切……
“张三七，朕的天下自然掌握在朕的手里，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朕的耳目，看在你从前的功劳上，朕就不与你计较今晚的事了。”
皇帝拉耸着眉眼，厌烦地扫过张真人，张三七的名头倒是大，可他此前奉上的养生术根本见效甚微，远不如贵妃引荐的道长所炼制的金丹。
“令牌，你就不必留着，今后，无诏也不必入太极宫了。”
“陛下，林……”
“退下！”
看着眼前的皇帝神情狠戾地打断自己的话，张真人只觉得心中的一口气散尽了，什么都不想再争辩，双手微微颤抖着地将令牌放到内侍手中，任由额头贴上冷冰冰的金砖：“是……贫道，拜别陛下。”
看着张真人身形佝偻地走出殿门，皇帝身后半弯着腰的宦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的目光在皇帝手边的桌案上扫过，那里有一封他刚呈上不久的奏疏，上面的林长训三个字异常醒目。
奏疏上也没写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说林都督所辖的三镇今年粮食大丰收，当地的粮仓都已经装不下了。林都督深感圣恩，于是将多余的粮食全部卖掉换成了钱帛，献于陛下，钱帛到长安之后便由安王接管，再押送到左藏库中。
那些张真人他们见到的武器，已经被他们派人替换了，就是献于皇帝的钱帛，也不过是使了个障眼法左手腾到右手而已。
至于东西究竟是从哪里运来的，他们也自有办法糊弄过去。
若是没人发现那些东西，也没人来皇帝面前揭穿什么，自然最好，这封奏疏也会没入无人之处。可若是有人来了这太极宫面圣，那这封奏疏就是被遗忘多日的证据，一件证明林都督忠心耿耿的证据。
损失的，不过是负责递送奏疏进通进司的一个小内侍而已，谁让他将林都督的奏疏放错了位置呢。
想到安王，宦官眼底的笑意渐渐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噬人的冷意。
安王果真无用，连几个人都抓不住，若不是还需要他在前面为主子做挡箭牌，这等只懂争强好胜的蠢货，早该弄死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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