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夫人。”
钟灿阳跟唐初宜走了过来，隔了一点距离，就看到立在马车一旁，站得直挺挺，动也没敢动的方谨跟方慎，钟灿阳跟唐初宜互视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走向前，直到他们走近前，方谨跟方慎两人才放松下来喊了他们一声，方谨怀里的方行也跟着啊啊叫。
“这小子还挺活泼。”钟灿阳打趣道。
“确实。”唐初宜点点头。
“公子，夫人，小行平日里很安静的，小的保证，绝对不会打扰到公子跟夫人的。”方谨有些害怕的解释道，生怕被主家嫌弃，在麻婆那里学规矩久了，自然也知道，作为下人，在主家面前应该如何才对，不应该打扰主家的清幽。
“不用紧张。”钟灿阳摆摆手说道，紧接着又看着刘车夫是说：“咱们走吧，我们去买店小二今天说的那地买些东西，便回家。”
刘车夫笑着点点头，一行人很快上了马车，没有发生刚刚在车行门口的那一幕。
原来，在牙行门口的时候，方谨跟方慎想伺候钟灿阳跟唐初宜上马车，这其实也是他们在牙行里学过的规矩，方谨看到没马凳，当时直接就整个人趴下了，想让钟灿阳跟唐初宜踩着他上马车，动作迅速的钟灿阳跟唐初宜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唐初宜冷着脸将人喊了起来，又扶着钟灿阳上了马车方谨跟方慎，自己也动作轻巧的上去了，又喊了方慎抱着方行坐在里面，方谨则跟着刘车夫坐在外头。
人坐稳了，马车开始动起来。
钟灿阳看着依旧僵硬着坐在马车里，抱着方行，垂着头，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方慎。
“方慎。”
“是，小的在。”方慎连忙应到。
“你往后挪一挪，靠到车厢上。”钟灿阳指挥着。
方慎不明白是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要听话，于是照做。
“靠着，腿放松些，不要把方行抱得太紧，他不舒服，你也不舒服，回去路还长着呢。”看方慎听话坐好，钟灿阳满意点头，又说道。
“拿着吃，分两个给你大哥，小的也喂一下，这里有个水囊，给你们用。”唐初宜也从一旁拿出早饭时候买的包子，跟特意多买的一个水囊，递给了对方。
方慎眨眨眼：“谢谢公子，夫人，我们不饿。”
方慎话才落下，肚子咕噜一声响了起来，实在是唐初宜拆开油纸包拿出包子的时候，散发出了一些肉香味，太香了，他们在牙行，是没有早饭的，一天吃两顿，早上起来干活感到晌午吃口稀的，继续干活到晚上，吃口干的，偶尔牙行里没什么活，也会接一些外面的苦力活安排他们去做。
“都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就什么，不用推脱。”钟灿阳强调道。
“是，小的谢谢夫人。”方慎一手进搂着方行，一手接过唐初宜递过来的东西。
“小的给大哥拿两个？车夫大哥呢？”方慎小心的问。
“我们早上都吃过了，这特意给你们买的，待会到了地方我们下去买些东西，你就待在马车里，别下来了。”钟灿阳继续吩咐。
“是。”方慎点头应下，又掀开车帘子递了两个包子给方谨。
隔着稻草编织的帘子，里面的话自然也被外头的人听到，方谨接过包子，大声说道：“多谢公子，夫人。”
方谨倒也没有直接吃，而是递了一个示意刘车夫。
刘车夫摆摆手，又拍了拍自己的包裹，示意自己有东西吃呢。
方谨大概也看明白了，就干脆的吃了起来，肉包子可真香，好久没吃过了，他一定给主家多干些活。
马车来到了集市热闹的地方，钟灿阳让刘车夫在马车停在了入口处，方慎方行留在车里，三人在外等着。
钟灿阳跟唐初宜则领着方谨往里走，停这会主要也是买些东西带回去，来县里一趟，手里又有钱，总不至于两手空空吧。
糕点点心，各类吃食，新奇一些的颜料，纸，笔墨等等，大包小包的，还往布庄里走了一趟，又给方谨他们买了换洗衣物跟被褥，原本钟灿阳只给安排了一套，想着回镇上再买，不过看着方慎一直包着方行，也不是个法子，加上县里的价格比镇上还低一些，就干脆安排上了。
最后还是布庄派了两个小二，才帮忙将东西一起送到了马车处，好在马车因为之前主要还是拉货的缘故，车厢够大，买的东西都能安置下。
“晌午就不停了，我们直接往回赶，这些烧饼，你们晌午分着吃。”钟灿阳跟方谨交代着。
“是，公子。”
马车往外走，离开广山县。
车厢里，方慎原本放松了许多，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旁，可这会，突然钟灿阳说道：“拿两床被褥铺着，把方行放上去，你再小心看顾这就是了。”
“公子，这”方慎想说这可是新的被褥，他不敢，也不能啊。
“快些，不然你这手，回去还想不想干活了。”钟灿阳语气不耐。
“是，小的马上，小的回去肯定还能干活。”方慎连忙行动，有保证着。
钟灿阳嗯了一声，唐初宜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容，钟灿阳一看，又开始跟娘子说起小话，只是到底顾忌到车厢里有别人，有些话，让人听了，娘子会不好意思，所以还是收敛了不少。
只是钟灿阳不知道，他所谓的已经收敛，也已经让人十分震惊了，至少这一路，方谨跟方慎心里都深深的记住了，在公子心里，夫人最重要，他们都得听夫人的。
刘车夫的马车这次没有停在镇里，而是赶往了杨家村。
又一次有马车进来，杨家村村口的人好奇的看了两眼，刘车夫在近村里的地方减缓了速度，车厢里，钟灿阳掀开帘子看了出去。
“哟，是钟秀才跟秀才夫人回来啦，大伙赶紧让让，让马车过去。”有眼尖的人看到，喊了一声。
原本凑了过来的人群连忙散开。
“多谢各位乡亲。”钟灿阳笑着招呼道。
“客气啥呢。”
“就是，咱们可都是杨家村的人。”
身后的声音此起彼伏，唐初宜很明显的感受到村里人的热情，原先他们喊钟灿阳钟秀才，跟这会喊，听起来的感觉都不太一样，更敬着一些。
马车渐渐靠近家中，停在了门口，钟灿阳跟唐初宜齐齐松了口气，外面虽然也不错，但是待在家中，更舒适一些，只是等下了马车，发现大门紧锁，进不去，而他跟唐初宜都没带钥匙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
好在干活的人就在隔壁，有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连忙往里喊钟灿晞。
“什么，大哥大嫂回来了。”钟灿晞激动道。
“应当是，有辆马车停在门口，我这干着活呢，也不方便去看。”过来通知钟灿晞的一个汉子道。
钟灿晞看了他几眼，点点头：“嗯，杨木哥，你这样就很好，手里眼里都是活，下次还有什么活，我一定让我大嫂先考虑你。”
钟灿阳挺着小小的身边，背着手，夸了几句，然后就急切的告别离开了。
杨木听了这话，咧着嘴笑了，而周围其他干活的人则是羡慕的看着他，怎么刚刚他们就没看到外面有马车过来了，哎，干活太专注了，没听到马蹄声呢。
大伙干活这么积极，其实也得益于钟灿晞的一通观察，夸奖，画饼，三件套，别说，大伙吃这套吃得不得了，原本就干劲十足，现在更是加多了几分火力。
工坊里继续热火朝天，从工坊里跑出来的钟灿晞，看到自己大哥跟大嫂的瞬间，只觉得眼睛发酸。
“大哥，大嫂。”钟灿晞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钟灿阳。
“你小子，怎么不在家，跑工坊里呆着了，还把门锁了。”钟灿阳也没推开他，而是顺手摸了摸钟灿晞的头。
“我得帮大哥大嫂看着啊，我这两天都住在工坊里。”钟灿晞自豪道，他可是卷了铺盖跟书，就直接往里住了，就是怕有个什么意外。
钟灿阳哑言了，这小子，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好。
“灿晞，先把门开了。”唐初宜笑着拍了拍钟灿晞的肩膀，说道。
“诶，大嫂，这就来。”钟灿晞这会回过神，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了，连忙松开了钟灿阳，脸有些红的去开了门。
等到门开后，刘车夫把车往里赶，在院子里帮忙卸着货，方慎找了个平地把方行一放，跟方谨两个人也跟着干起了活。
钟灿晞从看到有人从车里抱出个孩子，就有些愣了，他大哥大嫂说，去县里买人回来干活，怎么还有个孩子呢，而且，除了车夫，另外两个看着，瘦瘦弱弱的，不像能干的人啊，他大哥，这么不靠谱的吗？钟灿阳心里琢磨着，可嘴上是一句也没说，这么多人在呢，得给他大哥留面子。
钟灿晞将工钱结算给了刘车夫，又将买的糕点递了一份给他。
刘车夫愣愣的结过额外的糕点，突然想起以前帮人拉货的时候，听到别的车夫说过，有些客人人好，大方，会收到一些赏钱的事，他从来没有收到过一些额外的东西，甚至还被克扣了原本应该有的，刘车夫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不幸，小时候生病，烧成了哑巴，那时候还有爹娘，日子过得还行。
可爹娘没几年走了，还好有哥嫂不嫌弃，继续一起生活着，他给家里干活，有了侄子侄女，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不幸，结果哥嫂也走了，就剩下他跟侄子侄女，他一边支撑着，有时候一边怀疑，到底是不是他把厄运带给了身边人，小时候有些人因为他不会说话，就不会告状，时常骂他，说他就是天老爷不容，否则别人病好了就好了，他病好了，还残了，这在刘车夫幼小的心灵，是留下了很多伤痕的。
再后来，对他好的人，走得都太快了，刘车夫唯一能让自己继续支撑下去的缘由，就是抚养侄子侄女长大了，他甚至做好了所有心里准备，去面对一切命运的磨难，可这会，突然有人给了他一点额外的“甜”，刘车夫心里发涩。
担心自己失态，刘车夫连忙告辞，深深鞠了一躬，赶着马车离去了。
“起风了，吹得人眼睛都红了。”钟灿阳念叨着。
钟灿晞点头，他大哥的地位还是要守护的，不能反驳。
唐初宜也笑了笑，刘车夫可能不知道，他的眼眶红的过分，她的阿阳，让人心软软。
站在一旁等着主家指挥东西如何归置的方谨跟方慎，感受着干燥还带着暑热的天气，沉默的看了对方一眼，又别过脸，心里想着：“公子说起风，就是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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