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有一个多月就预考了，你不想上学，万一……”
万一成绩下降，或者没听到老师讲的重点，通不过预考，那再想参加高考也白扯了啊。
1988年，是华国“预考”制度的最后一年。
这种制度的作用，就是在高考前筛选掉一批考生，以优中选优的方式，分流掉一半学生。
所以说，对今年的考生来说，要想面临高考这次“命运的抉择”，还是要必须通过预考才行。
陆离离听她妈这么说，打趣道，“妈，您现在也很懂了嘛。”
以前听村里念书孩子的人家说这些，她妈都是低头走远的，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因为“预考”发愁。
罗凤被女儿逗笑，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其实，陆离离是想等今天的考试成绩出来，再跟二姨他们商量这件事。
她心里有预期，虽然这次题目更难，但她的分数应该比插班考试更好。
有了好的分数，才有底气说服二姨和二姨夫。
……
筒子楼103室的灯一亮，门就被敲响了。
陆离离开门，看到黄葭出现在门口。
几天不见，黄葭还是那副乱糟糟的样子。
“罗阿姨、陆离离，你们之前早出晚归的，没机会说——给。”
黄葭递给陆离离36块钱。
“我请罗阿姨帮我带饭，房租就该还你。”
陆离离一愣，罗凤更是慌乱。
“你这孩子，带口饭有啥的，赶紧拿回去！”
黄葭把钱往陆离离手里一塞，语气还是木木的，“我得回去看书了。”
说完，就走了。
娘俩被她的来去如风搞得发懵，半天罗凤才反应过来。
“我给她做口晚饭，一会儿你把钱和面一起给她送去。”
陆离离攥着36块钱，砸吧下嘴，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的“燕舞”录音机。
那租客没钱给房租，让黄葭卖衣服当抵押，她就只拿衣服去卖，而不是把市面上紧俏的录音机先卖了。
哎，陆离离心中叹一声，这人要是实在起来，也是真实在。
罗凤很快煮好了面，让她连钱一起给黄葭送去。
陆离离端着碗，敲响109室的门。
“黄葭，我给你送饭来了。”
黄葭踢踢踏踏地过来开门，接过她手里的碗。
“请进。”
和上次来租房相比，黄葭的家里没啥变化，只是书桌上多了更多的草稿纸和笔记。
之前没注意，这回再看，黄葭桌上堆满的是高考科目的各类资料。
“你…是高三生？”
黄葭吸溜一口面条，毫无波澜地点头，“嗯。”
被她这交流方式打败，陆离离忍着笑，“你是哪个高中的学生？”
“实验中学。”
“那你……咋不上学？”
“学校效率太低，老师讲课会影响我自学。”
陆离离瞪大眼睛：……没想到和她有一样想法的，竟然是看起来木呆呆的黄葭。
黄葭翻了两
厚厚的肉，带着面香的浓汤，可不就是罗凤拿手的臊子面。
“罗阿姨每次都是，把肉藏在碗底下，我算了算，如果你们在这住满三个月，我的伙食费应该不止36块。”
“我让罗阿姨把每顿饭价格算好，她总是不答应，那就你来算吧，多出来的部分，我付钱。”
黄葭这种认真到死心眼的性子，4毛钱的茶叶蛋都跟她算得清清楚楚，别说几个月的饭钱了。
可她妈不肯收黄葭的饭钱，她哪能收呢？
看到她满桌子的学习资料，陆离离马上想到个借口。
“房租的钱你还是拿着，把你的高考资料借我看，就当抵消饭钱了。”
“这点资料不值36块。”
“值的，我没念完初中，连高中都没念过。”
陆离离可没胡说，“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请你当老师教我，你成绩这么好，给我当家教，三个月总值36块了吧？”
黄葭成绩好不好，她哪里知道？只不过哪个高三生不爱听这话呢？
果然，黄葭推推眼镜，“可以，我一般情况下都在家，去学校我会提前告诉你，你有看不懂的就来问我。”
说着，就把她手里的36块拿回去了。
陆离离看看空了的手，“……那就谢谢你了。”
等她拿着空碗回去，罗凤已经收拾好了碗筷，把公共厨房的锅也刷干净了。
“离离，你有空就多看书，妈不吵你。”
她拿了本时装杂志，坐在床边，翻看起来。
陆离离挺高兴她妈能主动看书，她坐到小书桌旁，捧着教材和黄葭给的复习资料，也投入到学习中。
娘俩各自看各自的书，一夜无话。
第二天，她俩还没睡醒，就听见传达室的小姑娘喊，有陆离离的电话。
她套上件外衣，睡眼惺忪地摸过去，接起来。
段平兴奋的声音传来，“大妹子！我到冲清县了！这就去招待所！货我给你拎来了！你可千万要来啊！”
陆离离：……
“段大哥一路辛苦了，我大约中午就过去，你先休息休息。”
陆离离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满满的起床气。
段平就跟听不出来似的，“好好好，我等着你来！”
前世陆总做了多少跨国生意，深深知道一句话——上赶着不是买卖。
不管是买方还是卖方，积极争取合作是自然，但另一方如果意愿不强，那你再努力也很难有好结果。
所以，她之前做生意不急不躁，面对客户的需求她尽心尽力满足，至于能不能成交，那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可段平这个操作让她看不懂了。
他作为在川州服贸市场很成功的商人，咋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离离原本打算中午放学再过去，现在看来，她还是跟学校请个假，先去找段平吧。
简单收拾一番，跟她妈说了情况，陆离离趁早去了学校。
教师办公室里，李校长、梁主任都在，她也没藏着掖着，就说她做生意的上家来冲清县了，她得接待一下。
“他还不知道我上学了，今天来给我送货的。”
刚上学一天就请假？
李校长和梁主任的脸色，多少有些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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