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拍完剧组的镜头，已经是晚上了。
庄景妍忙了一天，又累又饿，为了保持身材，她不能吃什么东西，就让助理去买冰美式了。
她刚上商务车，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一向恣意嚣张的脸色，罕见地瑟缩了一下，犹豫片刻，她接通了电话。
“喂，父亲……”
电话那头，起先是沉重的呼吸声，随后便是庄鸿冷笑的声音。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我当你都忘了呢。堂堂庄家大小姐，在外面这么狼狈。”
仿佛是刻在灵魂里的某种战栗，庄景妍不自觉捏紧了手机。
“父亲，我……”
庄鸿不给自己女儿辩解的机会，他径直打断她的话。
“上综艺，被别人压一头，当小丑，给观众看笑话，你觉得很有意思？”
“我没有……”她的回答没有一丝力度。
“庄景妍，你以为你现在红得不行，就不会摔下来了吗？还是说，你还不够痛？”
像是触发了某个关键词，庄景妍的身躯不可控制地抖了起来。
连带着呼吸都很急促，她说不出一个字。
“庄景妍，我放你在外面，不是让你胡来的。就算你是我的女儿，庄家也不是白白养你，是要你站在灯光下，站在万人之上的顶端，为我所用，为庄家所用的。”
庄鸿的声音阴郁冷峻，没有丝毫温度。
“你应该记得，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情，要做，就不准白费功夫。”
“别忘了，你能有现在，庄家在背后给你投了多少的钱。”
指甲掐进掌心，庄景妍却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感。
惟利是趋，不择手段。
这是从小到大，庄景妍被教导得最多的东西，几乎烙印在她身上。
她回答得乖顺：“嗯，父亲，我记得的，综艺我会想办法的。”
“这周五，来景海酒店，我跟盛总谈合作，你也见见他，联络下感情。”
“好。”
很快，助理关莉买了冰美式回来。
她一上车，就瞧见庄景妍靠着椅背，脖颈处套上肩颈按摩仪，不说话，闭目养神。
关莉把美式递过去，开始汇报工作。
途中她偷偷觑了庄景妍几眼，很明显，庄景妍的心情并不好。
于是工作汇报完毕，见庄景妍仍旧闭着眼，没有反应，关莉选择明哲保身，不去打扰她。
“让你们买的那条热搜，效果怎么样？”庄景妍没睁眼。
按摩仪带来的酥麻感受，缓解着疲惫。
同时，她也极力压抑着刚才庄鸿带给她的焦虑与恐惧。
庄景妍在外，一向光鲜亮丽，她是被庄家捧在掌心的大小姐。
没有人知道，庄鸿是极具控制欲的父亲，他强势、阴沉、势利、压抑。
她对自己父亲的恐惧害怕，是极致的，是深刻的，从小到大，如影随形，不敢反抗，无法逃离。
关莉瞄了眼团队发来的运营数据，对比以往买过的热搜情况，很拉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有点不敢开口，然而仅仅是迟疑了几秒。
庄景妍不悦，睁开眼瞪了关莉一眼，声音烦躁。
“哑巴了？说话啊，我听着呢。”
当初庄景妍决定参加这档农村乡野综艺，就是打算走亲民温和路线。
拉近跟大众的距离，亲和力、路人缘这种东西还是挺重要的。
她计划着参加了几期后，就让团队剪出一些她务农的瞬间，贤惠的，美丽的，能干的，亲近田野，没有明星架子。
最近这个节点，没什么大新闻，恰好也是买热搜的好时机。
关莉吞了吞口水，迅速组织语言。
“原本宣发准备买的热搜词条，按计划买了，就是效果不佳，跟别的热搜撞上了……”
庄景妍蹙眉：“谁的热搜？”
把纪枝上热搜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关莉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当然庄景妍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通常这种情况下，她应该已经发飙了。
难得的，庄景妍只是坐在那里，有些沉默，没有发脾气。
关莉赶紧找补。
“庄姐，我们那词条还是挂在热搜榜前的，就是实际浏览量有点低，已经让大粉带着小粉去洗刷广场，增加曝光度了，预计今明两天，热度会回升。”
庄景妍翘起二郎腿，抿了口冰美式，精致艳丽的瘦脸望向窗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次买热搜的结果。
“她那边舆论反馈什么情况？”
“目前来看，一半一半，但偏向纪枝会更多一些，这两天她平台的涨粉速度很快……庄姐，需要我们去做降权处理吗？”
关莉问得谨小慎微，她了解庄景妍，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下一刻，兜头盖脸，一杯冰凉的美式就泼了过来。
咖啡的苦涩香气瞬间逸散在整个车内。
关莉慌张惊叫，无助地抱着头，任由滴滴答答的咖啡液顺着脖子，蜿蜒而下，湿透了衣襟。
“现在想到问我了？你怎么再不晚点？等热搜自己降下去，还能省钱是不是？”
庄景妍似乎不解气，又把咖啡杯连吸管带盖子，一起丢向关莉。
“养你们这个团队有什么用？脑子呢？公关跟运营都傻了吗？该做什么不知道吗？要来问我？”
关莉不敢吭声。
刚打开驾驶车门的司机往车内看了一眼，也识趣地叼着根香烟，关门走远了。
“知道我喊她上综艺是干什么用的吗？”
见关莉不答，庄景妍更加恼火，她提高了音量，“说话，聋了吗？！”
“知道。”关莉声若蚊蝇。
“节目里处处耍机灵，使绊子，说话呛人，抢我风头，给我难堪，她算什么东西？”
庄景妍一把捏住关莉的脸颊，瞳孔里的幽光如同摇曳的怒火。
“我要她出糗，要她永远是个炮灰，永远衬托我。这个综艺，我才是那个焦点。现在倒好，反倒变成我给一个十八线糊咖铺路了？”
“庄姐……对不起。”
关莉低着头，她擦了擦有些狼狈的脸，又将手机递给庄景妍。
屏幕上正是节目组的直播间。
这会儿纪枝正好喝醉了，正在胡言乱语。
“团队那边已经在找人写通稿了，这波黑稿下去，她前面收获的热度能掉不少。”
庄景妍松了手，冷然地看着直播画面，给出几字评价。
“太低级了。”
关莉捧着手机的手抖了抖，她火速运转大脑，想要给出新方案。
然而，庄景妍红唇轻启，突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今天补拍这部剧的杀青宴定在什么时候？”
关莉愣了一瞬：“这周五晚上，景海酒店，庄姐，之前不是说不去了吗？”
“去。”
庄景妍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她坐回座位，翘起二郎腿，露出她修长白皙的长腿。
她的神情恢复了以往冷傲骄矜的模样，仿佛刚才狰狞发怒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把纪牧枳带上。”
庄景妍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涂着艳丽指甲油的手指滑动滚轮。
啪嚓一声，打火机的橘黄火光跃动在女人幽暗的瞳孔，仿佛是某种阴狠与期待。
“这次，玩个大的。我要她心甘情愿，做我的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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