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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丝妲站在控制台前，一串串数据和报错在她眼中掠过，双手不断地点触按钮试图力挽狂澜。
“小姐，你没事吧！”阿兰先是关切地问了一句，然后四处望了一下，问道：“列车组呢？”
“我让他们先回列车了。若是任何其中一个人在我这出了事，都是黑塔空间站和列车之间的重大外交事故。”她一边解释，一边忙里抽闲递出自己的通讯器，“快，阿兰，用我的账号紧急拨打黑塔女士的号码，哪怕她挂了也要继续按，实在不行就让公司的人强行把「末日兽进攻，再不来空间站的奇物和藏品就都要化为齑粉了！」这条消息按到她脸上。”
“好。保险起见，我再请求公司派出人马来援救？”
“可以。不过优先通知黑塔女士，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天才的办法总归更快更多。”
我点头称赞，“艾丝妲小姐年纪轻轻就上知天文，下知统筹，临危不惧，有条不紊，真是当之无愧的空间站站长。”
“感谢你慧眼识珠，但现在是洋洋洒洒赞美我的时候吗？你要是闲得没事，也来帮我——”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慢慢回过头。
在看清我的脸后，她的沉稳差点崩塌，“等一下，你为什么没跟姬子他们一起？！”
我毫不留情地供出阿兰，“他把我抓过来的。”
阿兰眼中浮现歉疚，“我以为能让她在这里和列车会和……”
“哎呀，你——”艾丝妲虽然有点崩溃，但凭借良好的素养又稳住了，“阿兰，你别管黑塔和公司了，先护送她到列车那去！”
“不行，小姐，我不能丢下你，这里太危险了。”
“阿兰！”
两人上演了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就在艾丝妲叉起腰，想要用更加严厉的口吻命令时，来自末日兽的第二声嚎叫打断了争执。
随着那叫声渐远，阿兰也很快意识到状况，“它飞远了……”
“糟糕！”艾丝妲紧张道，“那是列车组离开的方向，它的目标是他们——”
听闻这一消息，我的心陡然揪紧，仿佛又看见往日的影像。
他沉默，他向前，他孤注一掷，他造就孽物。畸形的长尾横扫天海，石块飞溅，压垮琉璃瓦，埋葬我唯一的亲人。
他不能在这里再次逝去。
在不断揪紧的心脏里，仰慕与疼惜不断被碾碎，最后鲜明的恨意占据全部。
我还没赠予他同样的痛苦。那不能由来路不明的凶兆赠予，不能由拖剑而来的玄衣男子赠予，只能由我，只能由我——
我急促喘息，像脱水的鱼，眼前一片焦灼模糊。
“你——怎么——”
“撑住——我马上——带你——”
来自现实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我勉强抓住仅剩的一丝清明，就着之前口中的伤口重重咬下。铁锈味漫开，带来疼痛，也带来理智。
我从那梦魇般的浓重情绪中挣脱而出，脸色恢复如常，“刚才突然有点头晕恶心，可能是着凉了吧。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你……”艾丝妲对异状有所察觉，却又说不出什么具体，只好顺着我的话道：“没事就好。”
“你穿得太少了。”阿兰作势要将自己的外套脱给我。
我一时失笑，“你的外套对我来说有点短。”
经我提醒，阿兰注意到我们之间存在些许身高差，沉默一会，还是固执道：“就算不好看也要穿上，继续受凉会感冒发烧的。”
艾丝妲终于受不了了，“肾上腺徐都要溢出来了，阿兰你好好想想，这种时候谁会觉得冷啊！”
阿兰若有所思，“小姐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效果出奇地好。不过我现下没心情欣赏这出相声，恶疾虽压制下来，担忧的心却不假。即使知道有姬子和□□，他们大概率不会有事，可不亲眼陪在他身边确认，总归放不下心上的大石。
“我先去找他们了。”我抛下这句话，就要匆匆离开。
可阿兰又拽住我，“不行，那里太危险了。”
此时此刻，他让我欣赏的执着反倒让人头疼，我只能迫不得已放冷语气：“放手，好好保护你的小姐就行，我比你更能照顾好自己。”
阿兰犹豫片刻，回头看了眼艾丝妲。艾丝妲叹了口气，干脆挥手，“你想去就去吧，末日兽的注意力不在这边，我没有危险。”
得到这句应允，阿兰再次看向我，自告奋勇：“请务必让我与你同行。”
“随便你。”
我快步向前，少年紧跟其后。
即使我已经尽快行动，可消息的滞后和突发的恶疾还是拖累我晚来一步。不过，并不是末日兽已经把他们撕成碎片，而是他们把末日兽打得节节败退。
心刚要稍稍落下，却见末日兽以最后的气力射出迅猛如矢的一击。眼看距离最近的三月七躲闪不及，站在她旁边的灰发少女毫不犹豫闪身上前，承受了全部攻击。
来不及惊讶悲伤，只见少女在昏迷之际，胸膛爆发出璀璨刺眼的金光不断缠绕凝聚，似要喷发而出。少女难以承受这股撕裂星河的力量，发出痛苦呻吟。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一个接近中年的男子跃下，手中拐杖在少女额前轻轻一点，那摧枯拉朽之力便顷刻归于平静。少女闭眼倒下，而男子镇定地扶了下镜框，身后飘起的披肩也随之缓缓落下。
三月七心绪纷乱，“杨叔！她……”
□□嗓音沙哑平稳，“已经没事了，换个地方说话吧。”
他们抬着昏迷不醒的少女，离开了这片狼藉之地。我脑海中回放着方才那一幕，发生在少女身上的异状着实罕见。
沉吟片刻，我选择跟上列车组。刚踏出两步，又感受到凝在身后的视线，回头正对上阿兰的眸子。
这次他率先开口：“确实如小姐所说，你们列车组成员个个身手不凡。”
“那孩子不是列车组的。”我答道，“不过，大概马上就会是了。”
这话沾了一些谜语人的味道，所幸阿兰没有探根究底。他稍作思索，将自己的联系方式递了过来，“虽然我实力不如你们，但如果又遇到特殊情况可以告诉我，我会立刻上报给艾丝妲小姐，保证你们在空间站内的安全。”
名为星的少女被安置在安全区域，三月七和丹恒在一旁照看着她。
“你们受伤了么？”我关问道。
三月七摇头，“没，这个家伙不知道哪来的劲头，挥舞着棒球棒就冲上去打头阵，大多数攻击都被她挡下了，也包括最后一击……”说着，她看向星的眼神有些复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明明我们也才相识不久……”
“说明她很喜欢你。”我分析道，“也许你们是命定的好友和同伴。”
听我这么一说，三月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哎呀，虽然我是美少女，但也没想到自己的魅力能这么大……”
她思绪漂浮起来，开始揣测自己的第六十八种身世：“难道说，我们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只是各自都因为意外失去记忆、漂泊四海，直到多年后的今日才重逢？”
我哑然失笑，笑完便转身欲走。本想问问这灰发少女到底什么来头，可显然还是直接去找姬子或□□更好。
转了个弯后，见到侧后方多出的一道影子，我有些无奈地回头，“丹恒，有什么事你当场说就好，没必要总是跟出来。”
“你走出去后，我才想起这件事。”他一脸虚心受教，“下次不会了。”
“所以是什么事？”
一根管状膏剂出现在眼前。
“唇膏？”
“是，但也可以用来涂抹口腔内的伤口，帮助愈合。”
“有心了。”我伸手去接，但没拿过来。这支唇膏正被青年用不松不紧的力道握着。
“你自己或许看不太清，我可以帮你涂抹。”
“在这？”
“这里光线比较好。”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不冷漠也不欢欣，似乎只是纯粹出于对效率效果的考量。如果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不自觉地眨两下眼，那就更好了。
我这人还是比较讲道理的。既然之前几次他听了我的话，那我这次也该听他的话了，不然总归会叫人不高兴。
于是我点了点头，微昂起头颅，向他张开了嘴。
他一手稳定住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唇膏探进了我嘴里。伤口距离嘴唇很近，所以轻而易举地就被找到了。露指手套挨着唇瓣摩擦两下，带着轻微刺痛的清凉覆盖住伤口。
青年的手指离开，我抿了抿唇，“谢谢。”
循着残留的特殊咖啡味，我来到了一张餐桌前。姬子却并不在此处，只有□□对着那飘有余香的咖啡杯苦苦冥思。
“姬子小姐不在吗？”我问道。
□□将目光从咖啡上移开，“听说黑塔快来了，她就先去看看那名少女，若是醒了就将她带到黑塔面前共同商议。”
看来我和姬子算是擦肩而过了。
对于那位返老还童的黑塔，我的记忆只有列车上来自她的留言。仅那短短几句，便呈现出一个性格古怪、不容置疑、视自己之下皆为石子草木的天才形象。
姬子向来善于交际，可让我站到那名天才面前，无异于是折磨。于是我很快放弃了追上去的想法，只问□□：“那个女孩到底什么来头？”
对于列车内部，这不算什么机密，□□回道：“如果我和姬子推测正确的话，她体内应当被人植入了星核。”
星核二字，实在骇人听闻。根据考察，这是毁灭星神纳努克播撒的祸种，是寰宇间摧毁一切的酸雨。不幸被淋到的星球无一不遭受空前大劫，若是毁灭令使再来推波助澜，那么这些星球大多只能沦为玩具，任其用独特的美学碾压殆尽。
这样不可控的危险事物，竟能以肉体凡胎容纳，实在叫人难以想象。可这世界上惊奇的事情层出不穷，到底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我们什么时候回列车？”
“黑塔目前对星核载体很有兴趣，想必会先拉着她来做些试验，再让她选择留在空间站或是和我们登上列车。”
“意思是还要好一会儿吗？”
“最早也要到明天清晨吧。”
“好的，谢谢□□先生告诉我这些，我还有点事，就先不打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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