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禾心头一颤,方才还残留的睡意霎时尽去。
从小到大,会这样唤她的就只有一人。
“岳琮为何会来?”
云纱慌张地摇摇头,“奴婢也不知。今儿一早王爷领了皇命南下,世子也跟着一起离京。夫人亲自送行到城门外,结果回来的马车上竟多了表公子!说是……”
后面的话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姬禾催促的眼神中小声坦白道:“说是来帮王妃一起操持姑娘你的婚事。”
操持婚事……像岳琮那样一根筋的愣头青,又不通文墨,他能帮上什么忙?
岳昔雯根本是叫了条看门狗来家里,生怕她跑了。
可姬戍怎会在这个时候离京,明明昨晚他还……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被人掠夺时的灼热温度,姬禾不由板起脸色。
“世子可留话了?”
“没。”云纱摇头。
“……”
占完便宜就跑路,这便是京中人人称赞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
姬禾一时间只觉心口发紧,吓得云纱连忙帮她顺了半天的气,这才堪堪缓解些许。
却又听到外面那人唤她的名字。
姬禾疲惫地摆摆手,让云纱去把岳琮送来的东西拿进屋里,又借她旧病复发的由头把人哄走了。
直到确认岳琮已经离开了月映阁,主仆二人才松了口气。
岳琮是岳昔雯胞兄的独子,也是她唯一的侄子。
岳家祖上行伍出身,子孙后代皆继承了家族传统,在习武这件事上有着天生的优势,却于文墨风雅之事一窍不通。
故而岳琮自小便力大无穷,见着书就犯困。
少时他曾来王府借住过些日子,每日除了吃和练武,就只会追在姬禾身后一口一个妹妹地叫。
姬禾是庶出,那时又体弱,岳氏自然不想让自己娘家的独苗跟她扯上关系,故而多次因此责罚岳琮。
可这位表兄犟得很,有时偷偷爬墙也要来见她。
那段时间几乎是姬禾的噩梦。
短短一个月,岳琮不知扯坏了她多少帕子,踩死了她多少花草……
但若只是这些,她不会直到现在还不愿见他。
“姑娘,”云纱的声音适时地将她的思绪拉回,“这些日子表公子都要住在府上,可世子又不在,怕是难熬了。”
她说着重重叹了口气,小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姬禾心中也惆怅,却不好再表现出来,只捏捏云纱的小脸安慰道:“无妨,咱们不去招惹他便是。”
谁知这小丫头却像是受了惊吓,把头摇都成拨浪鼓,张牙舞爪地比划着:“姑娘你是没见到表公子现在什么样,他那个手臂都快比你的腰粗了,皮肤黝黑,眉毛都是竖起来的,吓死个人了!就算咱们不招惹他,可他小时候就一直惦记着姑娘你,肯定会主动找上门……”
“放心,有王妃在呢。”姬禾平静道。
岳家虽不在京中,但当年随岳昔雯嫁到王府作为陪嫁的岳家府兵可不少。
岳氏要看着她,可用之人多得去了,却偏偏舍近求远把岳琮给叫来,是为何?
就是为了让岳琮亲眼看着她出嫁,让他死了这条心!
这些姬禾都心知肚明。
只是被岳琮这么一闹,她睡意全无。本就在床上躺了两日,今日再躺下去怕是会更虚弱。
她让云纱为她准备洗漱,又穿上件稍显厚实的衣裙,待用过早饭后便坐在了院里晒太阳。
岳氏派过来的几个小丫头虽然日日嘴上埋怨个不停,手底下的活计却没落下。
可见确实是些伶俐的。
姬禾在院里坐着,瞧着她们一个两个在廊下走来走去,倒是第一次觉得月映阁有了人气儿。
她眯了眯眼,抬头去瞧那被树冠遮住一半的太阳。
蝉鸣阵阵,随着夏日温热的风起起伏伏。
“也不知阿娘的病如何了……”
“妹妹这是想青夫人了?”身后冷不防传来男人粗哑的声音。
姬禾一个激灵,转头便见岳琮站在那儿,看到她转过来还咧嘴笑了笑——
竟当真如云纱形容的那般,皮肤黝黑,高大魁梧!
只是笑起来那嘴角那颗虎牙,还是跟少时一般无二。
周身仿佛又被冰冷刺骨的湖水浸透,窒息感让人心口发闷。
她慌张起身想要行礼,却被粗粝的大手扶住了肩膀。
“妹妹身子不好就坐着吧,咱们不必讲那些虚礼,怪麻烦的!”
肩上的力道应是被他刻意控制过了,并没弄疼她,但那种源自心底的恐惧感却不会骗人。
姬禾僵硬着身子坐回去,这会儿却怎么都寻不见云纱。
岳琮倒是直接在她旁侧席地而坐,大剌剌地曲起一条腿,循着她方才的目光去看太阳。
“我说妹妹,这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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