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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眼睁睁看着上司那张原本还算和蔼可亲的脸一点点阴沉下去,最后更是变得阴森可怕起来,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在一次次拐弯抹角中消耗殆尽。
上司心中冒起无名火,尽管他的话语已经夹枪带棒,明嘲暗讽,却依旧打消不了面前这个小职员的念头。
“我把话挑明了说,”上司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下了最后通牒。
“面试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我们公司是弹性工作制,现在正好又是业务繁忙的时候,你一个人不加班不要紧,那要是大家都不加班呢?公司还干不干了?”
陆羽低着头,仿佛要把鞋尖看穿,没错,这场争吵的源头仅仅只是因为他今天晚上想要请假不加班。
上司本来还要继续滔滔不绝,但一看陆羽这鸵鸟样,越骂越生气,最后一拍桌子,大吼一句:“要么滚回去给我继续工作,要么现在就回家,以后都不用来了!”
陆羽僵了一下,然后默默回到了工位。
上司见状,骂骂咧咧地嘀咕了两句,又低下头开始玩手机,之前不是没有人来触霉头,但每次他说过上面那番话后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就是老老实实地加班。
陆羽旁边工位的同事幸灾乐祸:“我都跟你说了不可能,你偏不信,这下好了吧,被骂的跟孙子似的!”
不过很快,同事便发现了不对劲。
“诶,你小子收拾东西干什么?你想翘班?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后果很严重哦!”
陆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顺嘴回了一句:“有多严重?”
同事被噎了一下,不过也没太在意,好心提醒道:“那老秃驴心眼可小了,你这么明目张胆的给他上眼药,第二天就得给你穿小鞋……现在就业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受气?听叔的,忍一忍,退一步……”
此时陆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也就一个双肩包就能装得下,将事先准备好的辞职通知书发了出去,瞥了一眼同事。
“我已经下班了,才不要在这里生锈。”
“诶!怎么说话呢,怎么就生锈了,你们这些小年轻……”
同事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陆羽站了起来,径直朝着电梯走去。
死气沉沉的办公区发出了一阵骚动,一个又一个脑袋随着陆羽的移动而旋转,那些常年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扑克脸上忽的出现了迥异的神色,变得五彩斑斓,堪比毕加索的调色盘。
这样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上司的注意,挺着啤酒肚快步冲向办公区,一双脚还没迈出办公室的门,那难听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干什么!要造反吗?”
上司扫视了一圈,任何和他对上眼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把头埋低,直到所有人都埋下了头,这才冷笑着看向陆羽。
“好你个陆羽,不想干了是吧?不想干就趁早滚蛋,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干,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就你这样的,外面一抓一大把,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要回来!”
电梯门已经关了一半,但陆羽听到这话,又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开门按钮。
“去你马的飞天秃头大野猪,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自己是管理层了?
一天天不是在办公室看擦边女直播就是上号坑队友,成天显摆自己有个好大哥,我呸,谁不知道你个绿毛龟自己笑呵呵地把老婆送别人床上去?
怪不得喜欢看女主播呢,你自己老婆从结婚到现在手都没牵过几回吧?还好意思在这里给我叫?趁早回家看着你好大哥给你发的视频打飞机去吧,蠢狗!”
说完陆羽也不去仔细欣赏上司那猪肝色的脸,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立马按下关门按钮,乘着电梯飞速逃离现场。
骂完狗就跑,真他妈刺激!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电梯却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一楼,随着电梯门打开,陆羽如同脱缰的野狗,飞快地窜了出去,只不过那势如破竹的气势随着距离写字楼自动感应门越来越近,也变得越来越衰竭。
直到陆羽跨过玻璃门,又往前走了两步,西颓的斜阳在他身上撒下一片赤橙。
陆羽张开双臂,却并没感受到期待的自由,那种解开了锁在脖子上的项圈,可以大口呼吸的畅快感觉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有一种冰凉凉的空虚感从喉咙开始,逐渐蔓延至全身。
“果然还是不一样了啊……”
陆羽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放下了手臂。
他终究不是那个刚出校门,相信如今的统治者依旧和当初创立之初一样,相信所谓的反资本,相信所谓的人人平等。
时代的列车永不停歇,曾经崭新的列车如今已经变得有些掉漆,露出了底下绣红的铁皮。
与许多年前相似又不同的是,那些重要的部件,早在还没报废之前就已经找好了替代品,其中一部分是从老部件上切割下来,打薄后便能贴在车上,看起来严丝合缝。
剩下的位置只有数不清的各个尺寸的螺丝钉,这个曾经能让人骄傲的说出来的名词在时间的冲刷下洗去了泛着金光的镀层,陆羽便是这样一颗螺丝钉,理应在自己的位置上牢牢的钉在那里,风雨无阻。
陆羽现在就像是一颗没被拧紧的螺丝,失去了无处不在的压力,反而有些无所适从,有点类似变态受虐狂。
“算了,不想了!”
陆羽摇摇头,调整了一下比平时稍沉的背包,思索了一番,打了个车回自己的出租房。
……然后堵了一个小时!
陆羽满头黑线地下了车,转眼就有另一个人上了车。
“要是坐地铁早就到了!”
这倒是让陆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世界上不是螺丝钉的人也不算少。
陆羽工作了8年,刚好到了而立之年,几年下来的娱乐社交活动也就是偶尔打打剧本杀,攒了大概四十万,加上爹妈死前留下的六十万,存款勉强破了七位数。
虽然陆羽对现在的社会环境有些失望,但其实很多方面还是挺好的,如果只是维持生活其实够陆羽不工作很多年了,如果要吃喝玩乐则要缩短一些。
另外由于现在互联网“坏事传千里”的特性,让陆羽对结婚生子也没什么兴趣,谈恋爱的费用也就无从说起了。
什么?你说钱花完了怎么办?
“那就去死啊,还能怎么办?赶紧上号!”
以后的事情和现在的陆羽无关。
随手把背包扔在床上,陆羽打开了家里唯一值钱的电脑,同时毫不客气地对着手机开喷。
“你爹为了下最后一次本工作都丢了,狗儿子还不赶紧上号,别一天天老往那酒吧跑,那味道我进去都想吐,小心以后撒尿变九齿钉耙!”
没理会对面好大儿的回喷,陆羽肌肉记忆般的将光标移到那个陪伴了他十三年的图标。
而就在陆羽账号登录成功的同时,手机对面恰好挂断了通话,屏保界面上出现了一个弹窗,带着热搜的标志。
“经典mm游戏,《幻奇史诗》将于今天晚上12点关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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