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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殿春在地牢入口处伫立许久,仍未听见官靴的足音自甬道深处传来。
就连他带进去的那盏油灯,也似乎被无尽阴霾吞没,不曾透出一点光晕。
回想他方才看见那半开芍药刺青时的神情,既惊且痛,必定是认出了什么。
或许,这个线索,也是解开自己困境的锁钥。
她垂下眼眸,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关节,思索未得。
忽然,甬道狭长的空间内传出一阵渺渺回响。
她闻声转头,见那人修长的身影渐渐在幽暗甬道中显现,再过几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孔便在焰光下清晰起来。
陆乘渊此时面色恢复如常,丝毫不见方才的失态。他如同未曾察觉她探究的眼神,径自看向刚刚赶来的医士:“去看看那具女尸,可有什么不妥。”
医士不敢怠慢,匆匆向牢房走去。
见医士去的远了,他才垂下眼,黑沉沉的眸子盯住了她,不发一言。
她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并未收回,索性将头一仰,光明正大地注视着他。
“很好奇,是么?”
他眸色愈发幽深,声音在甬道的回声下显得格外森冷。
“不该过问之事,我从不好奇。”
“不过,”她偏了偏头,似是要将目光换个角度,以便探入他瞳仁深处,“虽不知大人因何色变,但倘若事关我的清白,想来亦不会瞒我,对么?”
“本官奉旨查案,怎可事事报与你知。”
他微微低头,半边脸被灯烛辉光映得忽明忽暗,眼神亦在焰心明灭之中看不真切:“或者,你先从实招来,你是如何得知死后所感?”
若这女子既知身死魂销的滋味,又不畏死,其心性手段,绝非常人。
“随口吓唬人的话,也要当真么?”
她转头望向甬道深处,神情淡淡:“死后所感,自然要死过才知。”
当时说与方锦娘的,不过是父母亲人死后,年幼的自己经历的每一个长夜罢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痛苦难当之事。
陆乘渊凤目微眯,刚想再问,却见那名医士已从甬道中走出,上前回话。
“大人,那女子是毒发身亡。”
医士搓着手,神色惴惴:“她身上并无外伤,颈侧有一处刺青,针孔尚新。卑职观那刺青隐带黑气,想来是毒汁所入,但不知为何,延迟至今才发作。”
她凝眉思忖,道:“这...”
“待找出始作俑者,再细问刺青之毒。”
不等她说完,他便出言打断,拾阶而上,向地牢外走去。
她瞟了眼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缕疑思。
从对质方锦娘,到平息花钿下毒之议,他只隔岸观火,从旁审度。
可这一次,他却罕见地露了几分急迫。
“怎么?不是要同徐娘子理论么?”
她正沉吟未定,忽听他出言催促。
她一哂,抬头朝他望去,只看见那幅大红云纹官服的衣摆闪过地牢出口,在盛极日光下金红一片,灿若流霞。
她举步跟了上去,在他身后挑了挑眉毛。
这般凛然正气的颜色,于他,果然是不相称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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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横亘帝京东西,一年四季客来商往,最显盛世繁华气象。文人仕女徜徉其间,腰间鸣佩叮当,和着酒楼上歌姬奏出的泠泠琴音,恍如空中仙乐。
徐记花钿坊与别处不同,门前影壁高耸,将花钿坊内的衣香鬓影遮了个严实。时过正午,朱雀大街行人渐稀,却仍有青绸轿子在花钿坊门首落轿。
轿中人被丫鬟仆妇围得密不透风,旁人只能从人影缝隙中,窥得一角翩跹的裙摆。
“大理寺办案,闲人速退!”
一群虎狼般的皂隶吆喝着闯了进去,惊破如斯胜景。
紧接着,花钿坊内接连响起女子惊呼,不多时,停在花钿坊门首的轿子就走了个干净。
“有这么一遭,徐娘子往后的生意,怕是难做。”
她正抱臂欣赏眼前的哄闹,忽听他轻笑着开了口。
不等她答言,他的视线已朝她笼罩下来,促狭笑意之下,似是潜藏着一簇寒芒:“...可有觉得畅快?”
她睨他一眼,并不答言,只对着光线闲闲伸出右手,指如春葱,白皙似玉。
畅快么...
指尖微一辗转,金线一般的阳光穿透她染得鲜红的长指甲,瑰丽晶莹,如上好的鸽血红。
她还记得,幼时她从野狗嘴里抢下半块馒头,正狼吞虎咽,那狗竟背后偷袭,尖利的犬牙差一点就楔入她的后颈。
当她最终扼住野狗的喉管,顾不上浑身血痕,大笑便与泪水一同释出。
那,才是畅快。
“大人,徐娘子带到。”
皂隶的通报打断思绪,她眼风一动,扫向面前垂首而立的女子。
徐娘子年可三十,容貌姣好,别有一种端庄气韵。她面色平静如水,纵是店面受扰、陡然见官,似也未曾引得她眉间饰以翠羽的凤鸟花钿皱上一皱。
苏殿春视线在她衣饰上微一停留,心下不觉冷笑。
做她们这行,眼光都毒,徐娘子穿戴比从前相见时华贵多矣,不逊王公贵胄家的女眷。
便是生意红火,似乎也难置办这身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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