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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听一夜未眠，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出现在次日一早的会议室前。
面前坐着的是跨年演唱会各赞助商的品牌代表，以及台里负责此次年底重大活动的领导们。
宋听感到双腿无力，真是不复年轻。
想起三年前自己通宵喝酒后凌晨爬上山顶看日出，早上九点出现在台里录节目也是活力四射。
如今不过是一晚没睡好，第二天就仿佛精气被吸干。
宋听努力掩盖着疲态，做着工作情况汇报，还是在结束汇报后被领导提醒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会议结束后，宋听送完与会的品牌方和领导下楼，在上楼的电梯里遇到红宝啤酒的品牌代表陈木易陈总，红宝啤酒去年也做过全音为你的独家赞助，所以二人算是旧相识了。
二人礼貌问候，陈木易解释道：“方才有个文件袋落在会议室了，回去拿一下。”
宋听客气道：“您早说，我给你取下来送到车上就好了，还劳烦您跑一趟。”
在职场厮混这些年，最基础的人情世故宋听虽然唾弃但不得不承认非常好用，三两句圆滑的话语就能换来行动上极大的便利，何乐而不为。
陈木易笑了笑，也客气道：“去年投全音为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这个潜力坐到一线的位子。”
宋听心想，当年你分明十分不信任我作为一个新人的能力，后来是我为了得到这笔投资三顾茅庐好说歹说才拿到的投资。
纵使心中看破一切，宋听表面还是笑盈盈地说：“陈总真是慧眼识珠，不过我有今天还真不全靠自己的能力，也要多些陈总您一路的支持和抬举，当初要不是红宝啤酒的那笔投资，全音为你应该在第五期的时候就宣告停播了！”
陈木易这下是真的被夸上了天，本就突出的啤酒肚现下更膨胀了些，他说：“支持宋导的贵人岂止是我呢，圈里宋大导演最不缺的就是伯乐了！”
宋听顿了顿，问道：“陈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木易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正巧电梯门打开，二人走出了电梯。
他转移话题道：“这次跨年演唱会的主题很标新立异，期待最后的成绩也能脱颖而出！”
宋听对陈木易方才的话始终过意不去，感觉他有些难言之隐，便关起了会议室的门，追问道，“陈总，您刚才说我在圈中除了您还有贵人，我不太懂。”
陈木易下意识地躲闪宋听的眼神，思考着该如何解释。
其实宋听早就觉得自己突然当选总导演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但一直没什么头绪，方才陈木易的一番话让她心中的猜想更加坐实，此刻一副一定要知道个所以然才肯罢休的架势。
陈木易见逃也逃不过了，索性坦白道：“其实啊，是点石音乐的慕总监，他极力向我推荐你，不过他怕你觉得竞选胜之不武，所以没告诉你。”
宋听有些意外，又不觉得意外，毕竟联系上昨晚和慕虎意外的一番谈话，宋听觉得自己一直没猜到是他才是不对劲。
陈木易见宋听追问的强势劲儿退了下来，说：“那我就先走了，咱们之后再见。”
宋听思索着，拦住了他，问道：“陈总，我想无论是慕总监的推荐，还是您的推荐，都不足以改变李副台长的决定吧。”
陈木易知道宋听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低声说：“实话和你说吧，慕总监和我做了利益交换，我再和你们台里做了利益交换，条件就是让你做总导演，明白了吧！”
宋听皱紧眉头，说：“你的意思是，慕总监给了你点石音乐的好处，让你以我做总导演为条件投资跨年演唱会？”
陈木易无奈地点了点头，说：“这黑幕确实挺黑的，虽然你全程不知情吧，但说出来总归是不好的，你就当不知道吧！”
宋听此刻有种万念俱灰之感，没想到自己无形之中竟然欠了慕虎这么多的人情，他那句“你的事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也不停在她耳边盘旋。
陈木易打开会议室的门，意外地和叶姝撞了个正着。
宋听正陷入深思，抬头便看到叶姝颐指气使地站在门外，看表情应该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宋听心中哀怨道：我去！没这么背吧！
被莫名其妙地成了关系户，走后门，又正好被从前被嘲是关系户的死对头听到！？
叶姝强忍着怒火和陈总问候后，走进会议室，等到陈木易提着文件袋走进了电梯，她毫不留情地开口道：“宋听，别装了，我全都听到了。”
宋听万念俱灰，死马当活马医道：“你确定你全部都听到了？”
叶姝戏谑地笑道：“一清二楚！”
宋听故作淡定地说：“既然师姐全部都听的一清二楚，那应该也听到陈总说了，我全程是不知情的！我和你一样，也是刚才才知道。”
叶姝冷哼一声，说：“那既然你现在知道了自己得到总导演的职位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就应该赶紧去跟李台说，辞去这个不正当渠道得到的职位！”
宋听说：“你疯了吗？还有几天就要直播了，我现在辞职，谁能接替？”
叶姝说：“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你走了，谁都能接替你的工作！”
宋听不依不饶道：“那我走了，如果后面直播出现问题，是我的责任，还是接班人的责任？”
叶姝见说不过她，换了个赛道：“宋听，我记得你最鄙夷走后门的关系户，怎么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这不是双标是什么？”
宋听无奈地说：“确实，我现在很鄙夷我自己，如果我能早点知道自己当选是有人帮我，我会在一切还能挽回的时候主动离开，但是现在木已成舟，我眼下最该做的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举起正义的旗帜标榜不双标的人设，而是好好把本职的工作做好，不辜负这段时间自己和大家的努力！”
叶姝气的牙痒痒，“好，宋听，你能耐，咱们走着瞧！”
宋听知道她要刷什么阴招，补充道：“还有，如果你打算把这次的事情捅出去，我想点石音乐的慕总监，还有李副台长都会因为你的一时妒恨而遭到波及，到时候他们要是追溯到你身上，责任可就不能再推到我身上了。”
此刻叶姝彻底没了话，因为她确实用手机录了音，准备在台里公布把宋听名声搞臭。
宋听心中也心虚，但还是觉得自己并非有意走后门，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淡定地离开会议室。
会议室里，叶姝恼羞成怒地撕碎手里的纸。
回到办公室的宋听被突然得知的消息扰乱了思绪，没有心思看眼前电脑里的文字，手机界面停在慕虎的聊天框，二人的消息真是屈指可数。
她想告诉慕虎以后都不要这样帮自己了，又觉得他的初心是好的，而自己也确实因为迷迷糊糊地得到这次工作机会而很长一段时间无比充实、庆幸。
犹豫再三后，宋听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她觉得，以慕虎的性格，如果得知自己知道了真相而不悦，应该会很自责，也会影响陈总和他之间的协商与友好关系。
宋听关上了手机，脑海中又出现了昨晚慕虎说的话。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壳，看着那张被水泡过而褪色变形的照片。
手机掉进锅里的那天早上，宋听万念俱灰。
那是她唯一留下的，和楚生的纪念，是她对这段感情唯一的念想。
连最后的念想都想自尽，当时的宋听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迟迟不肯彻底地放弃，不肯从那段感情中彻底走出来，不肯接受全新的生活，不肯接受全新的人生阶段，也觉得自己绝不可能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一个新的人，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和那天早上手机掉落的万有引力、热水沸腾的恒定沸点作斗争，在和真理、自然、科学做着愚蠢的抵抗。
宋听看着照片上模糊了的两个人幸福的笑脸，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
自己把这张照片从一堆要扔掉的旧物里拿出来的留恋，把照片小心翼翼收到手机后面的执念，最终统统难抵现实中的自然规律，落入沸水中，变形，变成了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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