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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七是孤山寺的一个小和尚,他是在寺里长大,虽然有师傅,也削成了光头,但却始终没有自己的法号。
他大抵是小时候撞伤了脑袋,整个人笨笨的,哪怕是天天观摩寺里的佛经,但他却总是一句也记不下来。
有时候他就在想,会不会是他太笨了,寺里才没有给他法号。
每当这个时候,姜七的师傅广额大师总会伸出他那枯瘦的手掌来,轻轻地摩挲着姜七的脑袋,眼中满是笑意:“我的小姜七啊,记不得也好,记不得就记不得吧。”
广额大师右手的掌心上有一道深入掌骨的伤痕,摩挲在脑袋上并不舒服,但姜七怕师傅难过,一直没肯说。
因为姜七曾经在下雨天的时候见过,广额大师悄悄得躲在房间的角落里面,捂着他右手上的伤痕一个人不断的流眼泪。
“师傅的手大抵会很痛的吧。”姜七小和尚在心里悄悄想着。
姜七小和尚平时和圆灯师兄住在一间禅房里面。
圆灯师兄虽然受了戒,但却喜欢看江湖上五花八门的话本小说来,在他的影响下,姜七也不由得喜欢上这些江湖话本。
说来也奇怪,虽然姜七很难记清寺庙里的佛经,但是江湖话本上面的故事他却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在孤山寺的后面,是一望无际的沧澜江,听圆灯师兄说,就连江湖上的武林高手也越不过这宽广的大江,谁也不知道这江的后面是什么。
……
慢慢地,姜七小和尚渐渐长大了,脑袋似乎也开始好转起来,就连佛经上面的话,他偶尔也能记住几句。
这时候的姜七每天都会在后山练习轻功提纵的功夫,那是他师傅广额大师悄悄教给他的。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在后山撞见了一名少女,红衣猎猎,御绫而来。
姜七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她也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姜七。
两人对视了一会,红衣少女突然笑道:“小和尚,你在看什么啊?”
回过神来的姜七惊慌失措地红着脸就跑下山,只留下红衣少女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到了寺内的姜七发现自己的心脏一直不停地砰砰直跳,一闭上眼看见的全是红衣少女的眉眼。
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半夜辗转难眠的姜七跑到佛像前忏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小和尚没有去练轻功,只是静静地看着后山的方向,就这么看了一天。
孤山寺上的幡也被风呼呼地吹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姜七终于忍不住一个人跑到了后山,四处寻找,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在他垂头丧气就要下山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令姜七魂牵梦萦的声音:“我叫江流萤,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和尚。”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
而是...心动。
……
从此以后,姜七每天都会接着去后山练功,而这个时候红衣少女也总会准时出现。
两人有时候也不说话,就这么笑意莹莹地看上一天,也有时候一说就是一整天。
这个时候姜七总会不由自主地想,他连法号也没有,应该不算出家人吧。
直到一日,姜七终于鼓起勇气,带着红衣少女就要下山去见师傅。
出乎他意料的是,广额大师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得了师傅允许的姜七开心得像个孩子,他觉得今天简直是来到世上最幸福的一天。
在师傅走后,姜七看向红衣少女,却见她直直地看着自己。
姜七问她怎么了,红衣少女只是笑了笑,说她今天真的很高兴。
晚上的姜七睡得格外香甜。
……
“发生了什么?”
等第二天姜七醒来的时候,孤山寺内一片吵闹声。
正当姜七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圆灯师兄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师弟,昨晚有个魔教妖女混了进来,趁广额大师不注意痛下毒手,广额大师如今已经是弥留之际,他说...有些话要跟你说。”
“什么!”闻言姜七正要冲出去却忽然好像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来艰难地动了动喉咙:“师兄,不知那个..妖女是什么来历?”
圆灯想了想,才回答道:“好像是个红衣女子,听说叫什么..江流萤来着。”
听到这句话,姜七的脑袋轰然炸
开。
他整个人昏沉沉地,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怎么地就到了他师傅的跟前。
奄奄一息的广额大师在见到姜七后,颤颤巍巍地将手掌举到半空想像小时候一样摩挲他的脑袋,却又忽然放下。
“小姜七,你不要怪她,是师傅对不住她。”
“什么?”姜七一脸的不可置信。
“原谅她...也原谅师傅。”说完之后,广额大师就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双眼。
……
到了晚上,浑浑噩噩的姜七忽然见到窗边有一抹红影一闪而过,他连忙追了上去。
顺着痕迹一路追到沧澜江边,姜七终于见到了一名红衣女子,正是江流萤。
“为什么?”姜七难以置信地问道。
“难道一个江洋大盗一把火烧了别人全家之后,跑进寺庙里放下屠刀袈裟一穿,就真的是得道高僧了吗....”
江流萤话语间眼角有泪珠划落,但她嘴角却分明在笑。
“还得谢谢你,我找了他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也见不到我爹在他手掌上留下的那道伤痕。”
“怎么可能..师傅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姜七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表情中满是悲痛。
闻言江流萤没有回答,而是朝姜七伸出手:“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姜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我...”
“好,我明白了..”江流萤笑了笑,眼角划过晶莹的泪珠,随后她纵身一跃,跳进了漫无边际的沧澜江中。
或许是同时失去了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姜七再也坚持不住,头疼欲裂,倏地就晕倒在了地上。
……
等姜七醒来,发现是在自己禅房内。
附近的圆灯师兄告诉他,是巡夜的师兄弟发现了晕倒在地面的姜七,并将他抬了回来。
“师弟,我知道广额大师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悲伤过度。”
说完,圆灯师兄就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姜七一个人呆呆地看着远处的佛幡,一动也不动。
从此之后,孤山寺内的僧人总是在后山看见姜七练习轻功提纵的功夫,就好像从前一样。
……
直到有一天,姜七来到江边,随后折断边上的芦苇,化作一叶扁舟,飘然而去。
他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在当年那场大火中,小女孩还有一个笨拙的玩伴,只是那个玩伴在逃跑的过程中撞到了礁石,并失去了记忆。
当年在江边其实有两户人家,一户姓江,一户..姓姜。
姜七不知道在无边无际的沧澜江中漂泊了多久。
在他觉得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在一处江边,见到了一名红衣女子,正直直地看着他。
只见她眉眼含笑,一如初见。
“小和尚,你在看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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