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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魔兽？”
燕泠的神情在听完千淮所说之后变得格外严肃，“如果确实是八阶的魔兽，必须立刻派人回去通知陆蒹，他手上有阁主留的传音牌。在阁主过来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有找地方躲好，绝不能把它引回城里。”
“如果我们看到的不错，最晚明天，雷劫就该降了。”
千淮大致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燕泠眉头皱得更深。
“我现在就让于深往回赶，哪怕魔兽存活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都绝不能掉以轻心。”
一旦赌错了，整个远枫城数十万人，都会惨死在魔兽手里。
燕泠先行离开去叫于深，等人走后再把各家八阶以上的聚到一起商议。千淮靠在树下，把怀里的火镰鹰拎出来放在手心，一人一鹰就这么对视起来。
白天契约太匆忙，她到这会儿才有时间研究这只刚出生的小崽儿。明天雷劫一降，万一魔兽没死，她就更没时间关心这只小鹰了。
契约在她的灵海中表现为一根火红的细细丝线，千淮闭上眼，意识循着丝线往外探去，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姐姐”。
“火镰鹰？”她默问一句，隐隐有一股暖流顺着丝线汇入，像是某种回应。
稚嫩的女孩声音又响了，这次她说：“是我！”
千淮睁开眼，掌心的小鹰磨蹭手指啾啾鸣叫，一声声细小的鹰鸣自动在她的耳朵里转化成了人类的语言。
——契约力量的玄妙之处，即便灵兽无法口吐人言，也能让人类和契约兽之间交流自如。
“你还记得什么吗？”千淮问道。
据说高阶灵兽出生时多少会携带部分前辈甚至先祖的传承记忆，但她出生得太坎坷，之后更是应激炸毛了一路，让千淮颇有些忧心。
火镰鹰安静了一会儿，羽毛轻轻抖了抖，又耷拉下来。
“我记得那个东西。”她轻声说，“我还没有破壳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了。”
她说的是那只魔兽。族群被彻底毁灭的痛苦让小鹰嗓音发抖，而她还是努力地回忆着：“它在巢里待了很久......我不喜欢它，但是父亲母亲都很喜欢它......”
“它孵出来的时候不是鹰，它是一只......毛毛蛇。”
毛毛蛇？千淮愣住了。那是什么东西？
“她说的应该是羽蛇。”
步轻鸿拨开枝叶坐到她身边，火镰鹰嗅到熟悉的气息，往半个同类的边上挪了挪。
“但羽蛇不是......”早就在自相残杀中灭绝了吗？至少母亲的图鉴上是这么记载的。
“羽蛇已经近千年没有出现过了，就连中位面原本的族群也在很久之前销声匿迹。”
步轻鸿轻柔地抚了抚小鹰支棱翘起的羽尖。她本该由父母拢在温暖的巢穴中，用鹰喙梳理初初学飞的羽毛，而不是在短短一天之内经历家破人亡，连飞都没学会就被迫出巢。
“不过灵兽群里并没有将它归为‘灭绝’一类，因为它还有一个人类不了解，但灵兽深恶痛绝的能力。”
“羽蛇除了幻术卓绝之外，他们的蛋还能够寄生。”
千淮手掌猛地攥紧。
“羽蛇蛋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会和其他种族的蛋相融，幼年羽蛇的生长速度比大多数灵兽都要快，它们会吃掉蛋里原本的幼崽，然后在破壳的时候用天生幻术迷惑父母——在那些父母的眼里，它和自己的孩子没有丝毫区别。”
“但火镰鹰是群居，抚养幼崽的并不只是父母......”千淮喃喃开口，推出了令人反胃的真相。
身为半圣兽的羽蛇即便只是刚刚破壳，对付低阶的火镰鹰保姆也绰绰有余。它杀死第一只看穿它身份的火镰鹰，将其吞噬增长力量，再是第二只、第三只，直到整个族群反应过来想要将它绞杀时，已经晚了。
“羽蛇本身就蕴有一丝魔气，所以比起其他的物种更加容易魔化，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消失了近千年，怎么会突然出现？何况羽蛇几乎不会选择群居的灵兽寄生，更别说火镰鹰巢是出了名的隐蔽，除非有人......”
步轻鸿说着说着骤然停住，脸色惨白。
......除非有人，把被寄生的蛋送进了鹰巢里。
千淮显然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
她把火镰鹰放到一旁的树杈上让她慢慢学飞，再看向步轻鸿，“你把蛋送回去的时候，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
“不......羽蛇虽然擅长幻术，但寄生蛋的迷惑效果只有对蛋本身的父母以及同类才最好。我虽然也是鹰，但狮鹰跟火镰鹰的血脉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不可能感觉不到。”
他牙关紧咬，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如果它连我都能迷惑，就绝对不可能只是普通羽蛇。”
“还有不普通的羽蛇？”
“羽蛇朔源往上，是连许多兽族长者都认定早已灭绝的圣兽——幽羽蟒。”
“只有同为圣兽，它才能瞒过我的眼睛！”
步轻鸿灰绿的眼泛起薄红，指甲死死掐进掌心，沾上隐约粘腻湿意，是他的血。
千淮眉头紧紧拧起，为愈发严峻的局面感到极度头疼。她抓住步轻鸿的手腕，那双纤长漂亮的手染了血，指尖圆润漂亮的指甲被生生掐断了大半，足可见他内心的波动有多剧烈。
“这不是你的错！”她低呵一声，伸手强硬地扭过步轻鸿的脸，直直注视那双泛红的眼眸。
“幽羽蟒千万年不曾现世，连中位面都寻不到踪迹的东西，居然能在下界偏远小城里被送上拍卖场。不仅正好卡在我血脉觉醒的当口，还恰巧遇上双生树前所未有的提早开花——你不觉得巧合有些过于多了吗？”
“如果那天你没有偷走那颗蛋，我未必不会对火系灵兽心动。”
双生果时间突然提前，她想抢就必须在短期内快速增强自己的实力。于是恰好一枚火系灵兽蛋送到脸上，恰好与当时的她同阶、能够缔结最常规的主奴契约，恰好她刚刚觉醒、空间里的异宝足以拍下灵兽蛋——
如果那颗蛋没有被步轻鸿偷走，现在死的，没准就是她！
千淮越想越心惊，眼里的光忽明忽暗，最终松开失魂落魄的步轻鸿。
“回去之后，我会问问品天阁这颗蛋的来历。”
看看这些巧合究竟是真的巧合，还是出自他人之手。
树杈上的火镰鹰扑腾来扑腾去，已经能简单滑翔一段距离。她满心想着飞翔，压根没去听两人在说什么。
千淮安静地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开口：“除了这里之外，还有其他的火镰鹰族群吗。”
步轻鸿听懂了她心中所想，垂眼轻声说：“绝大多数鹰群都护短排外，他们或许会欢迎客人，但几乎不会接纳想要加入族群的外来者......即便平等契约能够解除，她也不可能找到第二个家了。”
千淮闭了闭眼。
“圣兽魔化比同阶灵兽更强横，我想让她先离开。”
飞都飞不利索的小鹰，万一和魔兽正面对上，连对方一口都接不住。
族群最后的雌鹰，不该在这里陨落。
“你该问问她的想法。”
步轻鸿沉默片刻，说：“你是她出生见到的第一个生命，某种意义上不输于父母的位置，对于我们灵兽而言......这种羁绊或许比你想象中要更深。”
“你给我出了个很大的难题。”
千淮往后躺到草地上，新生的柔软草叶刮蹭过耳廓，痒痒的，有点像步轻鸿的羽毛。
“没准它就被雷劈死了呢。”步轻鸿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跟着千淮一起躺下来，悄悄偏头看她的侧脸。
千淮笑了一声，没接话。她们都想要更好的结果，但难免得为最差的那种做打算。
夜幕黑沉，天上只挂着几颗细碎的星，昨晚还皎洁明亮的月光被乌云彻底遮盖，连影子都看不见。
火镰鹰扑腾累了，从树梢往下一滑，冒着热气的小小毛团子一下撞进千淮怀里，被她搂了个满怀。
她抚摸着雏鹰柔软的羽毛闭上眼，流转的灵力覆盖身体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茧，但凡外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即刻感知。
一行人从半夜休息到清晨，直到远方传来沉闷的雷鸣，整个队伍被瞬间惊醒，所有人都爬起来拿上武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傻了眼。
——没有拂晓温暖的晨光，头顶乌云甚至比昨晚更黑沉，如果不看时间，几乎要让人以为现在还是半夜。
枝头传来几只猫头鹰混乱的咕咕声，仿佛在争吵该不该回巢。
燕泠走到她身边，背上的重锤隐隐有流光划过。
她看向千淮，说：“于深回去报信最快也要两天，我们的支援至少在四天以后才会到。”
“我们几个领队商量了一下，想等雷劫之后派一部分八阶去前面探路，看看魔兽到底是死是活。剩下的把你们——所有七阶以下的送到内圈和外围的交界处，那边有个隐蔽的安全屋，只要不出声，短时间内魔兽不会找到你们。”
燕泠说着决定，语气却听不出多严肃，是在征求千淮的意见。
而她话音刚落，就见远方黑云汇聚之处，巨大的雷声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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