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使尽全力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推开她。
娜扎特跌在旁边,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你不想要我?别人可都想。”
“不,不是!”侍者不由自主地冲口而出,随即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我不能……”他看见泪水从她冰湖一样美丽的眼睛里涌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羞耻还是因为伤心,他突然觉得脸上很烫,伸手一摸,发现原来自己哭得更凶。
“没关系!不要管那些规矩!”她愤怒地低声喊起来,“我只是一盘菜,谁吃都一样!”
“不是的……不是因为规矩,娜扎特姑姑,我……我很尊重您,也……”太阳仿佛一下子跳到了半空,光线倏然明亮,照在跌坐在神坛上的两人身上,娜扎特的上半身被镶上了一层圣光般的金边,下半身倒映着月光石的蓝光,仿佛刚从海中升起的维纳斯,这情景突然给了他无限的勇气,是的,没什么见不得光的,“我也很爱慕您!”
他大声说道,这是他进入神殿工作以来头一次大声说话,这音量简直不像是来自他自己的喉咙。
“我不能,是因为我做不到,我不愿在您面前丢脸,您是我心中的月亮,我愿为您而死,可我不能拥有您,”侍者鼓足勇气大声说话,可他的声音在颤抖,解开扣子和腰带的手也在颤抖,“如您所见,为了避嫌,也为了延长青春,我被定期注射药物,没办法像个真男人一样行动。”
娜扎特呆呆地看着侍者的腰间,突然间大笑起来。笑声久久地回荡在神殿的穹顶之上,原来,他也是一盘菜。
侍者重新穿上长袍和罩袍,捡起落在地上的轻纱,折起来收入神龛下的柜中。娜扎特坐在神坛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动作。她突然间明白了,吃了自己这道菜的贾维德部长转眼就会忘记他说过的甜言蜜语,而眼前这个少年却一定会信守为她而死的诺言。
“我明白,您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愤怒,我都知道,我能理解……”他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方手绢,不断地帮娜扎特擦干脸上的泪水。
不知道他陪着她哭了多久,夕阳的橙红已经悄然来到了天窗上,娜扎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缔约仪式。五点整,维蒂哈大祭司亲自陪同罗斯塔姆·阿克约尔部长驾临神殿,例行公事般举行完缔约仪式,她便十分识趣地告辞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即使在微光之中,也能看出面前的男人有多英俊,他的面庞就像一道光照亮了神殿,他比那位来自泳岛的俊秀侍者还要英俊得多,如果世上真有阿波罗神,大概就是他的样子。
阿克约尔部长上下打量着娜扎特的脸,目光严肃、牙关紧咬,似乎想要努力在她脸上找到什么缺点,但是大家都说她的相貌完美无缺,娜扎特坦然地昂着头,即使对方那么英俊,也不过是皮相好看的食客罢了。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伸手解她的扣子。娜扎特没想到竟然有人在神殿里就动起了手脚——就连贾维德部长那个老色鬼都是带她进入神宫的房间,说了好一会儿甜言蜜语才动的手。
他掀开她白色的罩袍,又开始解她的衬衣,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的表情表明“悉听尊便”,也暗示着她对他的英俊毫不动心。
浅紫色的衬衣敞开了,娜扎特戴着黑色乳罩的丰满胸脯就在眼前,罗斯塔姆·阿克约尔深吸了一口气,用食指拨开了胸口正中的蕾丝黑玫瑰装饰。
娜扎特感到自己一下子被抱住了,阿克约尔部长把她整个儿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顶抵住他的下巴,他的双肩剧烈抖动起来:“娜扎特,我的女儿……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滚烫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落进她的发丝里,灼烧着她的头皮。
她有一瞬间没听懂他的话,“父亲”这个词对于月神宫的所有女孩儿来说都只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只会出现在文学和影视作品里。但她随即明白了,她真的有一个父亲,每个女孩都有父亲,只是她们都从没见过他。
罗斯塔姆·阿克约尔部长认出了她胸口正中那个红色的十字形胎记,就是那个被贾维德部长开玩笑说“对于人类来说,完美无缺是一种罪恶,因此你才身负这个印记”的胎记。
她抬起头来重新打量他的脸,他和她长得并不像,这是真的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长得像你妈妈,但你比她美,我的女儿。”阿克约尔部长似乎能听懂她的心声。
“您……”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找你好多年了,一开始我以为你嫁人了,在外面找,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他不用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似乎两人之间有种神秘的心电感应。
一定是真的,她有一个父亲了,她不知不觉哆嗦起来,筛糠一般地抖着:“你来得太晚了……”她大声哭起来,部长用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捋着她黑色的卷发,嘴里念叨着“嘘——好了,好了,别难过了——”,好像她是个五岁的小姑娘。这一整天她都在哭,没想到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眼泪。
等她终于哭够了,罗斯塔姆·阿克约尔部长已经成了她余生中最重要的人。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儿。”部长的声音既平静又冰冷,他对旁人说话和对娜扎特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
神殿侍者从黑暗的阴影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既不可置信又仿佛很开心的奇怪神情。
“埃斯凡迪亚尔·维扎法尔,你爸爸在你十三岁时去世了,你妈妈带着你弟弟帖木儿·维扎法尔改嫁去了泳岛,你弟弟现在九岁,在海滨花园小学读二年级,他长得和你很像,对吗?”罗斯塔姆·阿克约尔部长一个威胁的字都没说,脸上带着玩味的微笑,挑起一边眉毛。
神殿侍者冲着神坛上的父女俩深鞠一躬表示臣服——虽然长得不像,但父女俩的作风可谓是一模一样,他真心为她高兴。
从那天起,娜扎特一天比一天漂亮,她精心打理头发、改穿时髦的套装、化妆、佩戴珠宝,她完全变了一个人,每一种新的尝试都能在她身上开发出一种新的美,所有人都惊讶于完美无缺之上还能有进步的空间。
大家都说她是因为爱上了罗斯塔姆·阿克约尔部长,害怕他对自己失去新鲜感,害怕被抛弃,毕竟□□子的权力掌握在男方手中。但神殿侍者知道,她是为了掩盖自己和议长的相似之处,仿佛她越是妩媚动人、越女性化,两人的相貌差异就越大。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娜扎特和阿克约尔部长的相貌唯一相似之处就是都很美。
阿克约尔部长每周来一次阿波罗神宫,就算很忙也会每两周来一次,他给娜扎特带了各种在月神宫甚至全国都严禁女性接触的书籍和影视资料,在阿波罗神宫的客房中观看,一旦看完就交给神殿侍者焚毁,有时娜扎特也会撕下重要的几页藏在身上带回危海,为了能随时销毁它们,她还学会了抽烟。埃斯凡迪亚尔成了他们的共谋,他知道部长正在教娜扎特学习外语、世界地理和历史——不是月神宫中教授的版本。
阿克约尔部长有时会和娜扎特用外语对话,他平时对女儿亲切极了,但此时却异常严厉,如果娜扎特没有一次性说对或者发音不标准,他就会严厉地纠正她。娜扎特在危海宿舍里一定拼命练习,她的表现一次比一次好,但是部长并不满意,一旦娜扎特掌握得差不多了,他就会要求她学习新的知识。
他有时也教娜扎特别的东西,比如他最擅长的关于“钱”的知识,他举例说如果娜扎特有五千万里拉,该如何配置资产,该储蓄多少,投资多少,固定资产占多少,留出多少用于消费,怎样防止被骗……林林总总,他说起钱来可谓是深入浅出、妙趣横生,既骄傲于自己过去如此擅长赚钱,又对自己曾从事的对冲基金行当充满了蔑视。
“娜扎特,钱如果不能用于实体经济的发展和消费水平的提高,如果不能让就业增加,让人民的教育水平和生活水平更好,只在钱自己的圈子里转悠,那就算不上真的钱,那只是一些数字——卑鄙、贪婪的数字,存在的目的就是骗取别人,尤其是穷人的钱,”阿克约尔部长叮嘱她,“你不要去玩弄那些数字,它们很危险。”
“可你也玩这些数字,并且赚到,哦,不,按你的说法是骗到了钱。”娜扎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自在的父女相处模式,她对部长说话很随便。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原想成为一个物理学家,我的女儿,找到你需要两样东西,一是金钱,二是权力,缺一不可,”他早就跟娜扎特讲了贾维德部长在饭局上吹嘘自己的情人是天下第一美女,胸前还有红色胎记的事,就是因此他才恍然大悟女儿在阿波罗神宫,“如果我当时不是副部长,没有那么多钱,就没法把贾维德这个老狐狸赶下台。”
“真抱歉——世上少了一个爱因斯坦,就为了我。”娜扎特开着玩笑,她知道阿克约尔部长一点儿都不后悔。
“是少了一个理查德·费曼,我更喜欢费曼。”
“费曼结婚很早,他和他妻子艾琳是青梅竹马。”娜扎特假装不经意地说,她已经看过了费曼的传记。
“你又来了,娜扎特,你妈妈不能和你见面,知道她的事儿对你没好处,你要是想知道她长什么样,照照镜子就行了。”心电感应一直存在于这对父女之间,随着娜扎特学识的增长以更多样化的形式表现出来。
“您只比我大二十岁,罗斯塔姆·阿克约尔部长,而且您还没结婚。”娜扎特翻了个白眼。
“这么说我是个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这真是太幸运了!娜扎特,刚才教你固定资产的几种配比来着?请你复述一遍。”总是这样,阿克约尔部长绝口不提娜扎特的母亲,也不喜欢女儿问起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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