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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跟大家提过的雅末儿·萨拉维,她是我们年级的第一名,”穆萨换上一种郑重、殷切的口气以凸显雅末儿的重要性,“她也是我们年级的意见领袖之一。”
雅末儿觉得穆萨太夸大其词了,实际上她的人缘最近才开始好起来,还是拜她拒绝了帖木儿所赐,但她还是顺着穆萨的话往下说,因为她很快就发现屋里这些人年龄应该都在二十岁上下,好几个男青年,甚至一个女青年都在抽烟,他们看上去对穆萨带来雅末儿的举动挺不满意的,雅末儿立刻觉得自己有维护穆萨的义务。
“我早已对诸位久仰大名,我来这里只是想增长我的见识,开阔我的视野,希望没有打扰到诸位。”
雅末儿一个人也不认识,居然大言不惭“久仰大名”,但在座的人并不介意这语言上的瑕疵,他们在乎的是她语气中的谦卑,在乎的是雅末儿没有否认自己的幼稚。
“欢迎你,萨拉维。”一个斜倚在长沙发扶手旁的男青年说,他个子不高,但表情严肃、目光敏锐,看上去充满了能量,雅末儿听出他就是刚才出言平息了争执,使得穆萨和自己能趁着间隙进入的人。
“欢迎!”大家在他之后纷纷表态,伊思拉学姐更是含笑过来牵住雅末儿的手,将她带到女青年们围坐的位置,一条长椅和两个单人椅,中间充当茶几的凳子上摆着矿泉水瓶和烟灰缸。
雅末儿默默坐下环视这房间的一切,沙发和椅子各式各样,不过四散的靠垫让它们看上去倒挺舒适,茶几、饭桌和凳子明显拆自好几套家具,墙角堆放着电油汀、烧水壶等一系列暂时用不上的电器,仅有的一个插座上拉出来一个大插线板,不过现在只连着一台风扇,这风扇摇着头送风,不仅不能缓解屋里的闷热,反倒把香烟的烟气来了个平均分配,铁皮墙上贴着壁纸,遮住了铁皮之间的接缝,一面墙上挂着一幅世界地图,对侧的墙上挂着汗国地图,泳岛部分标记着一颗四棱星。
雅末儿他们一落座,争论就开始继续,之前被打断的那个青年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发言:“所有认为改革能够解决问题的人,都忘了王政时代的教训了吗,阿列文家族也进行了改革,他们投资教育、兴办实业、建立女子大学……除了把王室私产国有化,他们什么都尝试了,到头来人民还在受穷,贫富差距反而越拉越大。”
“我们所说的‘改革’和埃利维家的‘改良’是不一样的,你刚才也说到王室私产的问题,可是对于过去的汗国而言,又有什么不属于王室私产呢?他们在能源、贸易、工业都是巨头——阿列文王子们,把这个国家整个当成他们的私产,所以他们的改革就像一个公司的部门调整罢了,起不到效果也是当然的。”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青年反驳道,他一边说话一边神经质地去摸自己的下颌。
“请原谅,现在的政府同阿列文王朝的区别在我看来其实很小,我想在座的各位没人会认为我们是个真正的民主国家吧?”一个穿条纹衬衫的男生急忙在烟灰缸里摁灭了香烟,接上了话茬,“我们的议会、军事委员会、各部部长甚至各省省长,还有咱们尊敬的泳岛自治领区长——哪个不是出身上流社会,你们能指望他们发动一场倾向于人民利益的改革吗?如果说阿列文王子们是各经济领域的寡头,那这些人不仅是各地区、各行业的寡头,还是各种海外势力在我国的代言人,他们的统治让我们的国家比王政时代更加支离破碎,王政时代至少各地区还没有产生这么广泛的对立。”
“约瑟,你说得很对,在座的人大概没有不同意你的观点的,”斜靠在沙发扶手旁的矮个子男青年站直了身体,“但是你别又把话题带向近现代史了,我们都佩服你在这方面的知识,不过现在大家讨论的是‘改革’与‘革命’孰优孰劣,并不是统治力量的沿革与变迁。”
“抱歉,我只是抛砖引玉。”约瑟夫的脸红了,估计他不止一次带歪了话题。
“说到改革,我认为最近政府才算是找到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之前那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做法,至多是为了转移人民的注意力想出来的障眼法,各种口号多如牛毛,可是人民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嗨,好比月神宫新娘的积分排号制度改革,之前积分过于倾向于高收入阶层,引起了公愤,政府只得改革,谁知现在又过于倾向军队,引起了参军大潮——这算什么?强制兵役制的变相复活?”约瑟夫旁边的那个青年边说边摊手,他看上去比大家年长一些,可能有二十三四岁了,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蓄着胡子。
雅末儿没觉得他说的话多么滑稽,可屋里的男青年们却爆发出一阵哄笑,就连穆萨也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所有国家一致同意取消强制兵役制,但汗国青年参军的比率却持续走高。
“你是说阿克约尔议长增加教育支出、缩减军事支出,还有计划重新开放泳岛自由贸易港的改革吗?这些在我看来不过是他搞寡头政治的障眼法,增加教育支出是为了对我们进行洗脑,缩减军事支出是为了搞垮军事委员会,好让权力回归议会,重新开放泳岛自贸港嘛,那是为了钱——看着吧,等咱们情形好了,就会对我们加征特区税。”一个瘦高个男生愤怒地站起来说道,他个子很高,人又特别瘦,红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雅末儿觉得他长得像一根火柴——他说话时的愤怒就像在燃烧。
“政治本身就是如此,革命并不比改革光明正大,王政革命时爆出的丑闻还少吗?人民需要的是能实实在在体验到的好处,只要效果好,管他是不是在打击异己呢?”坐在雅末儿身边的女生突然接口说道,她黑色的短发像个男生,但她面孔秀丽,还涂着深红色的口红,“再说了,帕斯卡,你也上过学,难道你被爱国主义教育洗脑了吗,我看你现在不是很敏锐吗?”
“我只是在针砭时弊!我没说我不爱国,国家和政府是两回事。”“火柴”挥了挥拳,但他理智尚存,并未冲着黑发女生的方向。
“可我觉得现在的政府还没烂到非要进行一场革命才行,反正我还能忍受,尤其是我得靠着新追加的教育支出提供奖学金才能读大学。”黑发女生露齿一笑。
“等到它烂到不可救药再革命就晚了!到时候帝国主义的铁蹄会把我们踏平!”
“天哪!帕斯卡,你刚才说什么‘帝国主义’?你真是老套,现在那些国家正忙着提高生育率、拉动内需呢,他们的年轻人可不像你这么有活力,他们只喜欢宅在家里上网,既不想结婚生孩子也不想推翻政府!”黑发女生说话的口气非常随意,但显得很成熟,把“火柴”衬得像是个小毛孩。
“火柴”对她的揶揄显然非常不满,如果说刚才他只是怒发冲冠,现在则满脸通红,眼睛凸起,雅末儿看出他鼓起的腮帮子里塞满了脏话,出于教养又咽了回去。
“艾琳·夏加尔,不管观点是否一致,帕斯卡是我们的同志。”沙发旁的矮个子男青年提醒道,但他对艾琳语气非常温和,因此削弱了这句批评的力度。
“群体意识是缺乏远见的,让大家冒着巨大风险搞革命,只是为了遥远未来的国家独立性,这似乎不太可能。”穆萨终于发言了,雅末儿一直在等他说话,她非常迫切地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对雅末儿来说,他的想法比这个国家的命运更激动人心,但他的话并未表明他的态度,他到底支持哪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