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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闹市纵马
州桥街，真的是整个城内美食最多的地方。
州桥最初，其实是以夜市出名，每天傍晚，会有无数的小商贩担着各色荤素美食、酒饮果子在这里贩卖。
州桥彻夜不闭，卖东西的小贩特别多，来这里享受美食生活的市民也特别多。慢慢地，白天也会有许多商贩来此做些小买卖。
明箴推着晋沉渊一边往州桥的方向走，一边介绍这条街巷。
“这里的美食真的特别多，而且四季不同。冬天有姜芥胡椒和鱼头一起熬煮的胡辣汤，还有猪皮做的水晶脍，猪皮熬化了后冻成凝胶，看起来特别漂亮，就像宝石水晶。笋肉夹子和肝脏夹子，味道都特别鲜嫩。”
“不过现在天热，猪皮冻不能凝固，水晶脍没得吃了。但是夏天也是有很多好吃的，生淹水木瓜还有药木瓜都很不错，爽口又下凡。还有很多饮品也好喝，比如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
“但这荔枝膏名有荔枝，其实不是用荔枝做的，而是乌梅。”
“荔枝长在岭南，又不耐保存，要运到开封城，得用大量的存冰保存，价钱破贵。寻常人根本吃不起，但大家又很渴望能尝到这种珍贵的岭南名产，有生意经的人就用便宜的乌梅，加上桂花、乳糖、生姜汁、麝香和熟蜜熬成了这荔枝膏。”
“熬好的成品黑红透亮，还能拉丝，泡水喝据说有荔枝的味道。”
明箴说完又遗憾道，“可惜我也没有吃过荔枝，因此不知道荔枝是什么味道。但荔枝膏的味道确实是香甜。”
明箴正说着，就听见小贩新鲜出炉的叫卖声：“今儿早刚熬好的荔枝蜜嘞，香香甜甜的荔枝蜜嘞，喝了还想喝的荔枝蜜嘞。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明皇贵妃喝了都说好的荔枝蜜嘞。”
明皇贵妃怕是不会喝这低廉的乌梅熬成的桂花蜜。但普通市民却不在乎，大伙儿吃不起价值千金的荔枝，还不兴尝尝这平价的荔枝蜜吗？
不一会儿，周遭的市民便都围上了那位小贩，“小货郎，给我来一竹筒荔枝蜜。”
“我也来一竹筒。”
“小郎君，我要两筒。”
先买的人已经揭开竹筒喝了，放在水井里湃了一上午的荔枝蜜，果然又清甜又沁爽，这热腾腾的大中午，喝上一筒，别提多畅快了。
“爽快，舒服，难怪皇帝贵妃都喜欢，好喝！”说着又挤到人群里，“哎，这荔枝蜜还有没有？我再来两竹筒，带回去给家里老娘和媳妇都尝尝。”
明箴看着也有些馋，“公子，我也去买两竹筒来咱们尝尝。”
她四处望了望，找了一个树荫较多，人少商贩也少的小巷，把轮椅推了过去。
买荔枝蜜的人太多，她不能推着轮椅过去，不方便不说，万一没注意把轮椅打翻了，或者有人挤到踩到晋沉渊怎么办？
明箴安顿好晋沉渊，正打算去买荔枝蜜，突然听到一声高亢的马嘶鸣声。
马的嘶鸣声？
这是闹市，还是城内，怎么会有马的嘶鸣声？
明箴不自觉停了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一群身穿锦衣华服，腰配金玉腰封，满身环佩叮当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从挤挤攘攘的闹市呼啸而过。
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般，她看到马蹄飞起，刚刚还收益颇丰，乐呵呵卖着荔枝蜜的小商贩被一蹄子撅起，飞到了三米开外，生死不知。
买荔枝蜜的市民，有些直接被马蹄踩倒，有些灵活机敏的市民险险从前一人的马蹄下逃脱，却又被下一匹马踩伤。
带着孩子的妇人，顾不上逃跑，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满脸惊恐地弯下腰把孩子揽在怀中，准备以血肉之躯为她的孩子组成一道屏障。
壮硕的男子，一把推开旁边纤瘦的书生，自己却被大马带着滚地三尺。
卖冰饮的老妇，因装甜水的木桶被打翻，里头的甜水蜜汁全都倾倒在地，而呜呜咽咽绝望地哭泣起来。
路旁的水果摊被掀翻，新鲜的杏子和杨梅滚落在马蹄下，踩成一团泥浆。水果摊主人，顾不得危险，急忙捡拾那些还完好的果子。
随之而来的骑马少年，却嫌他挡路，手中马鞭狠厉一劈，便卷着那水果摊主人，砸向两旁的屋墙。
须臾之间，这群骑马的膏粱子弟已经大笑着远去。
只留下一个满目疮痍而又心酸绝望的市集，幸存的人满脸惊恐地站在路中央，脸上有后怕，也有庆幸。
更有人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明箴倒吸一口冷气，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冷汗。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也是躺在地上的这群人里的一员。
明箴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手软脚软地去看倒在她面前的一个妇人。
“大嫂，你还好吧？”见妇人身上没有伤口，口鼻也没有流血痕迹，她才敢去扶人。
“没事了。”那妇人捂着胸口，也是一脸惊魂未定。
明箴见她无事，便奔向了下一个伤患。
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回过神后，也都去帮助那些受伤的人。
明箴见其他人粗手粗脚就准备去搬动那些受伤严重，生死不明的人，连忙阻止道：“大伙儿不要随便去搬那些受伤严重的人，要用木板抬，把人平放在木板上，两个人抬着走。”
明箴会懂这些，还是源于那位老大夫。
战争发生时，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受伤，意外受伤的人最忌讳随意搬动，很容易把断裂的骨头掰弯弄断。
万一断的恰好是肋骨，搬动时骨头扎到心肺里，那真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众人还在迟疑，旁边一个忙着救人满脸沧桑的中年大夫闻言抬头看了明箴一眼，眼里都是赞赏。
中年大夫也大声补充道：“这位小娘子说得对。老夫是大夫，请大家相信我与这位小娘子。若实在找不到木板，也要两个人一起抬，一前一后，让伤患的身体尽量保持原来的姿态，平稳行走。千万不要搂抱，抗在肩膀上搬更是不行。”
明箴一个年轻女子的话，众人还有些将信将疑，有了中年大夫背书后，可信度便高了许多。大家立马去寻找能抬人的木板。旁边商铺的店主见状，也都积极贡献出自家的门板。
听到有人赞同她的话，明箴不由得扭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中年大夫明显年轻许多的脸，明箴心中一喜，这不正是她要找的人吗？
她激动万分，正想去找人，但见街道上诸多伤患，便只能压下内心的激动，继续投入到人群中帮忙救治伤患。
见出血严重的，便撕了布绑在伤口两侧，减少出血。
伤情不严重的，便搬到街道两旁安全处，让他们先坐下休息，等重伤患都运到医馆了，再来帮助他们。
大家都很热心，半个时辰后，被马蹄踩伤的四个重伤患，十几个轻伤患，因为惊吓而发病的两个老人，也都送到了附近的医馆。
这些人都得到了救治，明箴松口气，从医馆出来，伸了个懒腰，舒缓一下因忙碌而酸胀的筋骨，突然想起来，晋沉渊被她扔落在了州桥街上。
明箴要去找人，又怕那位老大夫走了，只好先找到老大夫：“大夫，我家中有一腿伤病患，大夫且等我一等，我去把他带来，请您帮忙看看他的腿。”
明箴说完，连忙往州桥街跑去。
老大夫有些奇怪，明箴怎么会知道他擅长治疗腿上，而且还会请他治病。
但明箴已经跑掉，医馆里虽然有大夫，一下子救治这么多的伤患，也明显人手不足。他只好压下内心的疑惑，继续帮忙救人。
明箴跑回州桥，走到之前晋沉渊藏身的小巷，见他还乖乖等着，一把冲过去，紧紧抱了一下晋沉渊：“三公子，你的腿有救了，我找到大夫了。”
“什么？”晋沉渊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明箴的脑路。
“没什么。”明箴抱一下立马松开了人，推着轮椅，呼啦啦往医馆的方向跑。
“你这么急做什么？”
“我给你找了个大夫，咱们赶紧过去，万一他救完人走了呢！”这世道真是无法说，她找了那么久，这附近的铺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找到那老大夫的踪迹。
今天本来只奔着吃吃喝喝乐呵一下，却撞见了这么一出人祸。遇见人祸，本是坏事，机缘巧合又遇到了她找了大半个月依然没找到的人。
明箴跑得飞快，轮椅虽然稳固，但还是免不了颠簸，一上一下晋沉渊差点被颠晕了。
两人赶到医馆时，才过去不到一炷香时间。
那位老大夫还忙着救治里头的病人，明箴不好进去打扰，便推着晋沉渊在医馆门口寻了个茶寮子坐下。
点了一壶凉茶，明箴拿出他们带来的饭团，揭开荷叶，递了一个给晋沉渊：“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说完又给自己拿了一个饭团，一边吃一边盯着医馆里的情况。
晋沉渊拿着饭团，有些食不知味。
他顺着明箴的目光看去，见是刚在州桥街帮忙救人的大夫，便问道：“你说的大夫就是那位？”
“嗯，是他！”明箴点了点头，她激动道，“三公子你的腿就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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