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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清腐
“不用我管,我不管,那谁来管?”明箴气道,再次抢过被子,为了防止和他牵牵扯扯浪费时间,明箴直接将被子扔到了地上。
揭开纱布后,明箴看着那双腿,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腿骨明显变形,伤口腐烂化脓,显然没能得到好的处理。
上辈子明箴见到晋沉渊时,他已经二十多岁,是个懂事的成年人,身边也有得力的小厮伺候。
做鬼后的明箴虽说常来找他说话,却不曾深刻体会到他的艰难,只觉得他除了断腿,再没有不如意的地方。
她没想到十四岁的少年晋沉渊,是一个人生活在这荒凉凄清的院子里,没有爹娘看护,没有心腹,就连一个得力的,愿意好好照料他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上辈子那些日子,他到底是怎么熬下去的。
看惯了成熟稳重的晋沉渊,十四岁的小少爷就像她的弟弟或者儿子,无辜脆弱,需要人好好呵护。
明箴有些心疼,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晋沉渊腿上完好的地方,问道:“疼吗?”
晋沉渊反抗的动作一顿,这是第一次有人看到他这双腿流露的神色不是嫌弃恶心,而是心疼。
晋沉渊抵抗的情绪弱下来,他有些别扭,别过脸嗡嗡道:“不疼,早就没感觉了。”
“怎么可能不疼?都伤成这样了。”明箴道,“你先等等,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擦洗一下。”
说完,她找出自己带来的盆桶,出了主屋。
离开主屋后,明箴径直往西园北侧靠近院墙的地方走去,拨开杂草,她准确无误地找到水井的方位。
前世在这院子里晃悠了三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清楚的很。
好在水井上的转轴还能用,明箴转了好几桶,把井面上的死水倒掉,直到打出的水清冽没有怪味,才提着满桶的水回到主屋。
屋里晋沉渊久等明箴,没见她回来,便以为她走了。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断腿,只觉刚才那个满怀期待的自己傻得可怜。
晋沉渊又看了一眼床边地上脏兮兮的被褥,面无表情地翻过身去够那条被子。
偏他双腿动弹不得,好不容易够到被子了,人也因为失去平衡,脸着地砸到了地面上。
断腿砸在床沿上,伤口又撕裂开,渗出一些污血。
晋沉渊没顾他的腿,手握拳头恨恨地砸了一下地面,骗子,都是骗子!
明箴刚提着水回来,见晋沉渊脸着地趴在地上,腿上血呼啦擦。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桶,冲过来,要扶起他。
十四岁的少年就算病了瘦了,也有一百来斤,加上他心里抵触,还不断反抗明箴的碰触,真是费了吃奶的劲儿把人搬回床上。
看着他血糊糊的双腿,明箴又气又急,急怒之下,口不择言:“我才离开多久啊,你就脸着地摔了?”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安分呢!”明箴说着,用力一脚把那条脏被褥踢开,“这被褥这么脏了,咋就这么得你欢心?”
“乱动乱动,这不就摔了。也是你幸运,伤口破得不重,血也止住了。要是我回来晚了,你就准备这样趴一整天?或者伤口破得更大,血流不止怎么办?”
明箴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晋沉渊的情绪倒是平静下来,沉默地看着她。
倒是把明箴看奇怪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晋沉渊摇摇头,说着又要起身。
明箴气得直接把人按了回去,她拍了怕晋沉渊的脑袋,凶巴巴地安抚道:“你好好躺着别乱动,我去把水提过来——把你脏兮兮的腿洗一洗,然后上药。”
正说着,一回头就见水桶歪倒在地,她辛辛苦苦拎回来的干净清水洒了一地。
“得了,白提了。”明箴指了指水桶,又指了指地上四处流淌的水,对晋沉渊道:“水洒了,我还得再去提一桶过来。你记着了,别乱动。”
一边走她还不忘记小小威胁一下晋沉渊:“不然别怪我回来把你绑起来!”
真是不省心!
明箴提着水桶走了,留下晋沉渊目瞪口呆。
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仆?
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这么放肆地对他?
不过他却是下意识不敢随便乱动了,就是看不惯自己那双断腿,也只能别开眼睛不看它,而不是找东西盖着。
明箴提着水回来,打算找帕子给他擦洗,找了半天,也只从箱子里翻出一堆脏衣服。
她叹口气,翻出自己的新帕子给他擦腿。
晋沉渊听到这一声叹息,俊俏的小脸顿时羞得通红,为了掩饰心底的难堪,他开始胡搅蛮缠:“你叹什么气,是不是不愿意伺候我?要是不乐意,那你走啊!”
明箴没说话,直接抓住他一条腿,小心翼翼擦拭着腿上的血污。
脏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却没见她不耐烦。
直到把晋沉渊腿上的血痂灰尘和脓液都擦干净了,明箴才更直观地知道他伤得到底有多严重。
断骨诡异外翻,接骨的大夫显然不专业,骨缝对接不准。皮肉有些地方愈合了,有些地方却因为照料不当已经坏死,腐烂流脓。
这样的腿,显然不是她能应对的,明箴起身要往外走。
她找到管家,想让他派人请个大夫,却得知请大夫要拿到夫人的对牌才行。
她又连忙赶到正院,却被告知侯夫人已经出门,带着二娘子和三娘子去参加成国公府的赏荷宴,等闲不会回来。
就算到家,也得是傍晚。
明箴无奈,只好先回西园。
晋沉渊见她没头没脑地走了,又垂头耷脑回来,心里不痛快,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去找管家,想让他帮忙请个大夫,但管家说请大夫要夫人的对牌,可夫人偏偏又出门了。”
“你这双腿得快处理才行。”
晋沉渊看了一眼断腿,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他道:“你不用费心请大夫了,看与不看没什么分别,反正都是治不好。”
这是明箴第一次在晋沉渊身上看到这么颓废的时刻,心疼的同事,也不乐意他说的话:“你瞎说什么?”
她又道:“我相信一个十三岁就能为了边境的百姓上战场的小将军,没有任何事情能轻易打败他。”
“便是腿断了又如何,还有手能动,还有拐杖可以杵着。除了有些不方便,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你比普通人要厉害多了。”
明箴的眼里没有怜悯和同情,她不是在安慰晋沉渊,是真的这么想的。
晋沉渊心里有所触动,他不知该怎么处理自己的这种情绪,脱口而出的却是:“断腿的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
明箴被怼,愣了,过了一会儿,她醒过神,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确实,她不是晋沉渊,也没有受伤,有什么资格这么轻飘飘地评判晋沉渊的人生。
明箴沉默下来。
晋沉渊看着明箴沉默下略显暗淡小脸,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他明明就不是那个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生气了?”
明箴其实没有生气,她摇了摇头:“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
“真的。”明箴道,“你说得对,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受伤的是你,疼痛的也是你,别人没办法完全感知。”
“那——”晋沉渊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所以我是真的没有生气。”明箴想了想接着道:“你可能会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真的,时过境迁之后,你就会发现曾经觉得千难万难的坎儿,也不过如此。”
“一切都会变好的。你的腿也许不是你的阻碍,而是上天为了让你变得更加强大而赐下的磨炼。”
让你成长为那个即便坐着轮椅,依然强大能让无数人信赖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真这么想?”晋沉渊有些不自信。
“当然!”明箴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告诉晋沉渊,“我告诉你啊,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你强大又威武,即便不靠武力依然是众人敬仰所在。”
晋沉渊虽然不信这个梦,却依然被明箴鼓励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腿,脱口而出:“反正大夫来也是清理一下腿上的腐肉,不然你帮我?”
说完晋沉渊便后悔了,女子都是较弱的,让她做刮肉疗伤这么残忍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没想到明箴却同意了。
“好”
她点了烛灯,把匕首放在火焰上烤过消毒,然后一点一点切掉晋沉渊腿上坏死的腐肉。
血肉模糊,还散发着阵阵腐烂的味道,明箴却一点也没有嫌弃。
她专注地一点一点刮掉坏死的腐肉,等把感染腐烂的地方清理好,明箴终于松了一口气:“好了。幸好坏死的皮肉不多,没怎么出血。”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撒上活血化瘀、止血补气的三七粉。
敷完药,明箴便没有找布包扎,天气太热,捂着更容易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