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她的脚还好吗？”
骨科办公室里，宋致和林知语紧张地围在正在看骨片的医生旁边。
“噢，还好。”医生指着脚踝某处地方，“这里的关节伤到了，最近一两个月肯定会影响到正常生活，但是你们送来及时，好好照顾不会有问题。”
林知语喃喃：“她血流那么多……”
医生耐心解释：“皮肉蹭破很多，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林知语拍拍心口，放心下来，她对宋致说：“姝姝没事，我去给她报喜。”
身旁，宋致却没有搭话。林知语看到他脸白得跟冻了一层霜似的，唇直直抿出一条线。
“医生，”宋致将掌心抠得发红，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涩声问：“会影响到她跳舞吗？”
“哦小姑娘学跳舞的啊，”医生露出一个笑，对这位被小姑娘称为“哥”的男生说：“那恢复期就要更加注意了，你这个当哥哥的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段日子会很难熬。”
宋致紧紧皱着的眉目这才舒展开来：“好。”
医生跟他们一起去病房看陈姝。陈姝也第一时间问她还能不能跳舞。
“你哥刚跟我打听过了，目前来看，只要你认真恢复不会有问题。”他扭头看了眼宋致，“注意事项我都跟他说了，你就安心养伤吧，有什么事情使唤你哥哥去。”
“呜呜呜还好还好，吓死我了。”陈姝抱住安慰她的林知语，嘴巴瘪着，脸上表情是灾后重生的庆幸。
“那这段日子谁照顾你啊？”林知语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陈姝半躺在病床上，吊着石膏的左脚完全不能动，医生说她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回家。
她指着病房门口打电话的宋致，“我哥在安排了。”
林知语看过去，只见宋致挂了电话又拿着一张护士给她的册子拨了电话出去。过了好几分钟，宋致走回到床边，跟床上的伤员耐心解释：“姜阿姨明天回来，今天暂时先由医院这边的熟练护工照顾你日常起居。我跟老孙说了你的情况，他会给你安排线上实时网课，教学进度不会耽误。王子越现在去拿你的书本，你有哪些需要特别叮嘱的你跟他说——”
宋致将他的手机递了过来，对面是王子越的声音：“姝妹妹，我现在在你教室，你的课本我已经拜托你后桌拿出来了，还有哪些要拿的？”
陈姝看了眼拿手机的宋致，她要说的话有点多，于是她伸手握在了宋致的手腕上，托举着他，不让他手腕那么累。
明明可以直接把手机接过来讲电话，她手又没有摔到，但是当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她脑袋靠近，想了想说：“桌上的练习本和笔记都是我常用的，这个要带着，还有桌肚里的五三。”
电话挂断，宋致收回手，摁掉手机后，他背在身后摸了下手背，说：“我回家给你拿生活用品。”
等到王子越到的时候，林知语检查了一遍，臭骂他：“你连姝姝的笔袋都没拿！”
王子越挠挠寸头，很是无辜：“你们没说啊。”
林知语被大直男梗到：“这还用说吗，这就是最基本的学习用品啊，算了算了，我去外面买吧。”
“不用了，我带来了。”宋致拎着一个行李袋和一袋盒饭进来，“你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把盒饭和保温桶放在病床小桌板上，转头去到门边柜子处整齐码放陈姝的衣物。
林知语和王子越一起开盒饭，四份菜四盒米饭，还有保温杯里的一盅排骨山药汤。
他们都知道那汤是给陈姝的，陈姝想跟他们分都分不出去。
“你喝你喝，多喝点骨头汤补补。”林知语推拒，她怜爱地揉揉陈姝的脸，“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他们仨吃得差不多了，宋致才过来吃饭。
陈姝看了眼手机时间，挥手赶王子越和林知语：“快回去吧，现在赶回去还能看一场电影。”
俩人看病房里空间不大，他们俩也没什么事要做，能做的事统统被宋致做了，于是他们也不再干站着了，跟陈姝道别后一起回学校。
“哥，你也回去吧。”陈姝对正在整理剩菜垃圾的宋致说。
宋致擦干净手，“等护工阿姨到了，我再走。”
骨伤护理的注意事项有点多，那护工阿姨之前是在妇产科病房工作的，照顾陈姝的具体细节还需要他再叮嘱一遍。
这个病房是三人间，目前只住了陈姝一位病人。陈姝看着左右两边的空床铺，已经能够预想到今天下午会有多无聊了。
平时她也没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可是现在脚不能走路了，她嘴巴又觉得很痒。不仅嘴巴痒，手也痒，总想东摸摸西摸摸。
可是床头柜上只有王子越给她带的教材。
她现在不想看。
“无聊的话，看看这个？”宋致递过来一叠封面绚烂的书。
有小说，也有漫画，还有一本诗集。都是新书，封皮都没有拆过。
宋致在陈姝房间给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了她床头柜上的一本漫画书，才临时在回来的时候路过的那家书店里买了这些，给陈姝打发时间。
看到那本巴布罗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她被书名吸引进去，翻开诗集来看。
病房灯光有点暗，像是灯罩上蒙着一层灰。宋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冬日温煦的阳光透进来。
陈姝被大胆又热烈的文字吸引，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少年在她病房里扫地拖地、切水果灌热水，忙得像只蜜蜂。
陈姝是在小腹隐隐出现热意的时候从书本世界脱离出来的。
膀胱有难，可惜她寸步难行。
“哥，护工阿姨什么时候到呀？”她抬头，病房里晃了一圈，看向一旁两个杯子左右倒腾热水的宋致。
宋致将杯子放下，看了眼手机屏幕的时间，说：“她两点到，还有十分钟。”
“哦……”陈姝又继续看书。
宋致用手背试了试水的温度，将那杯温水放到陈姝的床头柜，“你需要什么吗？我拿给你。”
“没事没事。”陈姝连忙摆摆手。
她想去上洗手间，但是这事得女生才行啊，她哥怎么帮她。
陈姝欲哭无泪地继续翻书，决定用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诗集是再也看不进去了，她拿起漫画书，但剧情也看不进去，只能一味快速翻着看图片。
难怪医生说这段时间会很难熬，她才住院两个小时就感受到艰难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陈姝摸出手机看了眼，“都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宋致正看到护工阿姨给他前五分钟发过去的询问，他抬头对陈姝说：“路上堵车，她估计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啊？”陈姝表情恍惚。
二十分钟？？？
左手抓了下白色被套，她挤出一抹笑：“好的。”
“是不是伤口难受，”宋致垂眸看到了陈姝抓床单抓得用力的手，感觉出她的不便，“我请医生过来看看？”
“不是。”陈姝扭了下身体。
“要喝水吗？”宋致又问。
陈姝这会儿就听不得与水有关的任何字眼。
“不要不要。”她用力摇头，好像这样就能将涨起来的热意摇走了似的。
可是一点也不奏效，她感觉要不行了。
“是不是，”宋致望着脸色憋得发红的女生，低声说：“要去洗手间？”
啊，被看出来了。好尴尬。
陈姝破罐子破摔，“我想上厕所，我努力再憋一会儿吧，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也不知道是说给宋致听的，还是自我催眠用的。
“我带你去。”宋致走到床位，低头小心翼翼地解掉了吊着伤脚的带子。
“啊？”陈姝茫然地抬头，刚想说我左脚一点劲都使不上，右脚也破着皮，蹦几下肯定会让刚结好的痂裂开，他怎么带啊，“我左脚——”
话头刚起，宋致就过来俯身，左手捞住她的膝盖弯，右手托着她的后背，将她一整个人悬空抱了起来。
陈姝眼睛倏地瞪圆，看着面前少年清晰的下颌线，倏地不会言语。
就在这瞬间，她体会到超出这个年纪男生的力量感。其他男生还在体育课上跟引体向上及格分纠缠，宋致已经可以将她抱起来，走得四平八稳。
干净瘦长的手掌牢牢托住她的脊背，很令人安心，她却莫名感到一点紧张。这紧张来得毫无由来，陈姝脑子一片慌乱。
她既突然想到自己的体重，担心宋致觉得她太重，又在想原来男生身体用力的时候，肌肉原来这么紧实，胸口都是硬的。
卫生间在病房门的右边，宋致将人抱进去。陈姝扶着他的肩膀勉强站立，小声推他：“你去外面等我吧，我可以自己来了。”
“好。”宋致低声应完，摸了下耳朵，从旁边拿来辅助性站立扶手。
“等等，哥。”陈姝发现她这位置够不到洗手台，她闭了闭眼，喊住宋致：“我要洗手。”
宋致又转身，从架子上拿来他刚洗好的毛巾，过去给陈姝伸出来的手擦拭。
卫生间推门关上，陈姝隐隐能看到推拉门后宋致的身影。
有男生在外面，离得这么近，她怎么能上得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音乐软件随便放歌，音量外放到最大。
听到里面震天响的激情摇滚，宋致摸着后脖颈，好几秒后嘴角抿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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