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如泼了墨般浓黑,四周静谧非常,仿佛方才这大阵仗从未出现过。
一颗小药丸从梳妆台上滑落,滚到舜华脚边。她神色一滞,伸手将其捡起来。一股苦味随之在嘴里蔓延开来,舜华错愕住,一抹无措浮上眼角。药才化开,那方才那一幕难道又是一场幻觉?
幻觉成她是神,勇敢地站起身轻而易举就将一直妄想蛊惑她的黑雾驱散干净?视线从窗外挪到手上,舜华抬起胳膊,借着月光观察着那一把就将黑团捏在手里的手掌。
她身为人,可以强大如神吗?
这时屋中传来关节咔咔作响声,她慌忙扭头去瞧,惊恐爬上眼角将那抹无措扼杀在眸底。
五官四肢错位的翠娘扭曲着身体,挣扎站起身来,捡起地上断头,边朝着舜华摇摇晃晃走来,将头颅安好又摆好四肢位置。裂到耳根处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人话:“舜华,那宋郎君还等着你呢。”
话音刚落,其他趴在地上悄无声息的其他人也纷纷爬起来。这惊恐一幕让舜华下意识将捡起的那颗药丸塞进嘴里。
她要离开这里。
外头夜色正浓离天明还尚早,她必须想方设法离开这里,否则后路只有死路一条。
“女儿这就换衣服,”她装作妥协接过龟·奴手中衣裳,但屋中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盯着她,让她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她微微颔首,装作软弱之相,让翠娘让其他人先退出屋去,她好换衣服。
翠娘变成这样脑袋也没变得聪明,浑浊双眸一转就听了舜华所言,让龟·奴们退下。她坐在八仙桌边,手撑着根本安不对地方的头颅,假装盯着舜华。
舜华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假意将身上衣衫褪去要换上新衣裙,一边观察翠娘,趁对方不注意抓起桌上铜镜,大步窜到翠娘跟前,朝她那头颅上使劲砸去。
砸人,这活她现在格外熟练,心中更无一丝顾忌。
可怜翠娘还没安好头颅,就“彭”的一声,被人从背后一烛台将头颅给打掉,头颅咕噜噜滚到门窗处停下。
“我的头,我的头,”没有脑袋的身躯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口走去,还没走几步就被舜华一脚踢倒在地。
“哎哟真疼,舜华你这贱·人,”翠娘嘴巴骂骂咧咧,但面庞靠地,根本看不见舜华在哪,“敢打我,看我不杀了你。”
见翠娘匍匐在地挣扎着起身,根本没力气来顾及自己,舜华夺门而出,顺脚将翠娘头踢到阁楼下,好让她花点时间去找头。
身后门一开便见老鸨脑袋被一脚踢飞出去,围守在屋门口的龟·奴们哪见过这阵仗,几个人愣在当场,大脑像是灌了浆糊,反应好半天才惊醒,朝舜华大步跑去。
但没跑多远,便被舜华扯碎的珠帘珍珠绊倒在地,眼见着舜华从后院跑到前厅。
厅堂内灯火通明,笙歌鼎沸。四周摆放的小桌旁,围坐着一帮喝得泥汀大醉之人,各个怀中搂着娘子,吆五喝六吃酒闲谈好不热闹,与后院那恐怖景象大相径庭。
眼见这么多人,舜华心中紧张,朦胧间,她看见一只蝴蝶翩然而至,扑扇着身子往她面前飞了好几圈,像是指引着她往侧边小路上走。
视线往大堂里扫视一圈,见众人并未发现她来此,舜华心一动,跟着这只蝴蝶往院中廊桥上走去。
一条覆满青苔的小路,洒落着点点星光,在黝黑深夜里,指引着舜华一直向前。道路两旁古木参天,树冠遮天蔽日,微风轻拂时,百草簌簌而动,掺杂着几声虫鸣不绝于耳。
这里十分静谧,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此,安静祥和的景色让舜华紧张心情得到缓解。
随着道路变宽,几间茅屋出现在眼底,灵蝶忽闪忽明,尾巴处拖着一条长线,身体逐渐瓦解成碎屑跌落在土地上。
蓦然,舜华脚步一顿。
借着月色,她赫然看见一片被荒草覆盖的草丛里,隐约立着一座神龛。月光昏暗,周围杂草丛生看不清里面供奉着谁。
扑面而来一股熟悉感,驱使着舜华朝神龛走去。
她伸手拔掉周围杂草,浑然不顾草中荆棘划破她手掌,直到看见神龛中一男一女的神像,她才住手朝神龛跪了下去。
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哭诉,只是话到嘴边,舜华反而说不出去。
她垂眸想拿帕子擦拭神像,又惶恐弄脏神像,纠结片刻后抬手轻轻擦拭掉覆盖在神像上的尘土。
在神龛背后,老翁与老妪搀扶着彼此站在她面前,一脸忧心忡忡。
“老头子,舜华这娃儿身上一股血气,看她这样子怕不是真要入魔。”老妪打量着舜华,眼底满是惋惜。
老翁抚摸着胡须一言不发观察着舜华,见她将两尊神像擦拭干净后磕头一拜满心虔诚,老翁心中感慨。盯着舜华远去背影,不禁摇头叹道:“希望我们的决定没错。”
说罢两个人身形一缩,化为一道神光回到神龛中。
从山路上下来路分成两道,一左一右。
左边通往半山腰,右边隐入丛林间。
舜华不认路,借着月光勉强辨认两条路都该通向哪里,最后选了一条她自认为正确的路。
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几声呼喊声。
月黑风高,更深人静,出逃的娘子心中惶慌,不免多想成是翠娘派人来追她。她心中着急,即刻提起裙摆就往前跑去。
却也因为月黑风高,慌不择路时看不清前方,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到松垮的土坡边缘差点掉下去,幸好她眼疾手快抓住一节树干,借力稳住身形。
“娘子,别怕。”黑暗中,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耳熟。
“是李郎君叫我送娘子去安全的地方,”那声音还在说着,听得出十分诚恳。
听到李郎君三个字,记忆铺天盖地涌上心头,舜华这才肯定自己确实听见过这声音。
“在下钟离望,字从之。”身形挺拔的钟离望站在舜华不远处,打躬作揖,“娘子莫害怕,受李兄所托,在下才贸然前来等在此地。”
月光倾泻在钟离望身上,照得肌肤上似有莹莹光泽闪耀,一身月白色长衫十分儒雅,被风轻轻拂过裙摆飘逸。他提着灯笼停在不远处,低垂着头似是不敢看舜华。
“是你。”舜华抬头借着月色打量着对方,心头闪过一丝异样手情不自禁攥紧,“李郎君在哪?”
这句疑问钟离望许久没有回话,夜色如凝结一般让舜华感觉到刺骨寒冷。
过了半晌那道清瘦身影才动了动,声音略显低沉:“李郎君身体抱恙,家中老爷夫人傍晚才从长安赶来,这会儿正请了大夫过来诊治。”
声音不轻,却发聋振聩。
家中老爷夫人都赶过来请大夫整治,想是这李韫生时日不多。
舜华克制住心头泛起的层层波涛,别过脸去快速擦掉眼角泪水,“他让你送我去哪。”
钟离望略有迟疑,但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在下家中。”
一听这话,舜华嘴角扯起一丝冷笑目光微冷,“好兄弟病重,你这是想乘人之危?”
“娘子莫怪,”钟离望再次作揖,挺起的脊梁让人感觉到格外坚韧,“娘子来江宁镇不久对此地不熟,平日里也只跟姜家亲近,翠娘若想找娘子必定会先去姜家。在下与娘子只有一面之缘,可以说根本不熟,无论翠娘怎么想,也断不会想到在下家中去。”
钟离望说完,又害怕唐突,连忙补上一句,“在下家中有寡母,正好能照看娘子一二。”
钟离望所说姜家,便是姜莹一家。
听他这么说,姜莹将信将疑,再看他身形清瘦,说话间温文尔雅,与她所见那些郎君不一样。但是男人嘛,骨子里都是一样的,看他一介书生彬彬有礼,指不定脏心烂肺恶事做尽。
见他不卑不亢,舜华拍拍裙角上灰尘,话题一转提起之前那首诗来,“我写诗回告郎君,郎君几日不曾回信。如今承兄所托可是自愿?”
“...”钟离望未曾想过舜华如此直接,正要回答就见眼前女子昂首阔步背对他走开几步。
“你之情谊我全然知悉,然你要知道,我瘦马出生,辗转多年早不是什么清白娘子,听闻你有一寡母定然不会同意这事,你也不必因李郎君所托而违背本心,你走吧。”
“娘子勿怕,在下母亲向来明理。”银光清辉照在舜华瘦弱肩膀上,让钟离望有种她下一秒就会乘风归去的错觉。
“明理?”听到这词,舜华忍不住回头朝钟离望去,“读书人,你可知何谓瘦马?”
见钟离望头垂得更低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舜华昂头看向月空,缓缓道:“弹琴学舞吟诗写字,百般淫巧,一切都为取悦男人。”无比平淡地说出这番话,舜华悬起的心坠落地面,她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忽然浑身轻松。
“可这不是娘子初衷,不是吗?”
闻此,舜华侧头去瞧。
风轻拂,卷动着钟离望衣袍,被灯光照亮的脸庞上满是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春生阁!迈向新世界!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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