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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雨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看得陆仰莫名其妙心生愧疚。
“没有要赶你走啊，你是怎么读出这个意思的。”陆仰忽而有些口干舌燥，“我只是觉得，你的大好年华，不能全部浪费在饱饱身上。”
“饱饱不值得吗？”她问。
陆仰哑然失笑。
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有时候太善良，太天真，太理想主义。成不了什么坏人，但也做不成讨人喜欢的好人。
“你想要什么答案？”陆仰说，“是顺着你说值得，还是告诉你狗的寿命只有那么点儿，或者直说当然不值得？”
夏时雨沉默了。
陆仰：“在想什么？觉得我太残忍，太功利，还是别的什么？”
“……我觉得，你说得对。”
陆仰愣神了一下。
“你希望我回去上学吗？”夏时雨抬起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是希望你继续学习，但不一定是复学。”陆仰说。
“那……我难道还有别的路吗？”
“怎么没有？”
关于这事陆仰想了很久，然后就发现，人生能走的路可太多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专业，所以我有几个想法。第一，复学后好好学，争取转专业时能转到自己理想的专业；第二，捱过本科，考研时跨专业；第三，趁着脱离高三没多久，也可以考虑复读；第四，出国念自己喜欢的专业。”
他以为夏时雨会很开心前路突然变得广阔，但她看起来还是怏怏的。
她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哪个更好？”
陆仰很想跟她说，你自己的人生，当然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但转念一想，他可不太相信夏时雨的判断能力，万一小姑娘哪个都不喜欢，眼一闭觉得还是去死比较好，那就逗趣了。
“我个人觉得，出国是最轻松也是最困难的一条路。”陆仰说，“以你的成绩，申个不错的学校并不难，而且换个环境，对你的情况可能会有帮助。但同样的，也有可能是副作用，毕竟人生地不熟。我可以找人照顾你，但更多的事还是要靠你自己独自面对。”
夏时雨摇摇头：“我没有钱出国。”
合着是担心这个呢。
陆仰：“费用我全包，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因为我也有要求，你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毕业。”
夏时雨轻轻看他一眼：“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她之前也问过，那次他像是被人戳中了痛点，做了些冲动的事，但这次，陆仰显然要淡定得多。
“因为我觉得你值得被人这么对待。”他说。
其实还有很多没说的话，但他觉得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出口。
夏时雨抿了抿唇，不知是出于羞赧还是别的意思。
“你不用现在给出答案，可以慢慢考虑。”陆仰站起身，“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陆仰一路将她送到了单元楼前，想想又下车陪她进楼道。
夏时雨的脚步轻得声控灯都唤不醒，还得靠陆仰一层层帮她打开。灯泡“嘶嘶”响着，总让人忧心下一秒会炸开。
她瘦弱的身影飘在这破旧的楼梯间，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也像是文艺片里最忧伤的那一帧。
一路走到了门口，再也没有继续的理由。
“那我走了？”陆仰站定脚步，“把门锁好，早点睡。”
夏时雨没说话。
这一路她都没有说话。
好在陆仰一早习惯了她的沉默。
他扭头正打算离开，衣角忽而被人揪住。
力量很小，但轻易牵制住了他。
他回过头，轻声问：“怎么了？”
那手犹豫了一下，松开了。
半晌，她说：“谢谢你。”
甭管是谢的什么，陆仰慷慨地照单全收：“行，不用谢。”
夏时雨又沉默了。
其实陆仰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他追求效率，厌恶一切不守时的人，上学时讨厌小组作业拖后腿的那个，工作后讨厌拖沓的乙方。
但现在他觉得，他愿意给这个姑娘很多很多时间。
他陪她沉默着，没有离开。
他看她颤动的眼睫，那是她身上最为活跃的部分。
“啪”的一声，声控灯灭了。
不知是到时间自动熄灭，还是如他所料烧坏了。
双眼尚未习惯黑暗，视野里模模糊糊还留着她的轮廓。
陆仰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
他能感受到夏时雨颤动了一下，但没有却步。
轻轻一按，她靠向了他怀中。
老旧楼房里总有股阴潮的霉湿味，衬得她身上的痱子粉味儿清新得格格不入。
她的身躯柔软温热，像一汪水涌向他。
水是抓不住留不下的，但却也离不开。
在这个时刻，语言似乎显得累赘。
谁也没说话，只安静地相拥于这黑暗中，共享心跳与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陆仰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湿润。
他稍稍抬手，揉了揉她的发。
随之而来的，是那片潮湿在扩大。
好吧，水做的小姑娘。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
“我很喜欢饱饱。”他听见她一口哭腔道。
“嗯。”
陆仰耐心等了好久，却也没等到下一句。
“饱饱也很喜欢你。”他只好说，“明天记得继续陪它玩。”
“嗯。”
语言确实很累赘。
起码一开口，好像就无法再抱下去了。
不知是谁先松了手，彼此都退了一步。
“早点睡吧，记得把门关好。”陆仰说。
虽然那次给人家门锁踹坏后，陆仰换了个安全系数高的锁，但门板质量在这儿，他依然不是很放心。
“好。”夏时雨开门走进玄关，按亮顶灯，顿了下，回身仰头冲他摆摆手。
她的眼睛还红红的，脸上挂着蜗牛行进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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