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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知道那两个小时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得结合着这个表来说……这个表解释起来有点费劲，那个高管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最后给我逼得没办法，只能画个了图，还专门记了笔记……你们跟我来。”他们才一出技侦办公室的门，拐弯就碰上了杨乘风，杨乘风虽说刚才冲出去的时候风风火火的，但是现在却已完全恢复了正常，一看见他们，竟带着他们到了旁边的休息室。
“把小李也喊过来吧。”杨乘风道，“他不是也想知道这个表的事来着吗。”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哈。”李胜男道，“你在纸上记的笔记，画的图，为什么不能在技侦办公室里说了呢？”
“我爸不是还在呢吗！”杨乘风小声道，“我怎么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哦爸，那个高管说得太复杂了我没听懂，所以记了个笔记，我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呢我是不是很棒棒？’……我要真这么干了他非得抽死我不可！”
“这倒是，”李胜男点点头，又道，“可是他不是去法医室和咱们局杜擎天柱看尸体去了吗？……你为啥还非得在外面说呢？”
杨乘风很是愣了一下。
“我又不知道！”杨乘风叫了起来，“他出去了又没跟我说！我出来的时候他不是还没出来呢吗！”
“倒是你，我爸走了你不告诉我，反而在这阴阳怪气地内涵谁呢？”杨乘风道。
“杨乘风你有病吧？谁内涵你了？”李胜男反唇相讥，“我在很正常地提出疑问好吗？”
但是杨乘风根本没理她，开开心心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和那块电子表就又溜达回了技侦办公室。
“他是不是有病？”他身后，李胜男指着他的背影对路天辰说。
路天辰叹了口气，对于自家弟弟妹妹一天打三架的行为他亦是无可奈何。“可能个子太高了所以脑供血不足吧。”路天辰只能先安抚就在身边的妹妹李胜男，“还是先忙正事要紧……要骂他随时都能骂……走吧。”
说着就拖着李胜男一起也回了技侦办公室。
技侦办公室里，杨乘风已经把那块从顾东川尸体上扒下来的电子表拿了出来。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咱们来看着这个表的表盘解释，这样能稍微明白点。”杨乘风说着，摊开了笔记本，同时掏出了他的手机备忘录，“咱们一步一步来：首先，这个表虽然也具备看时间的功能，但是它看时间的方式，以及所指示的时间和咱们通常理解的手表都是不一样的。”
杨乘风说：“这不是什么简单意义上的表，它是他们‘逆流’集团的核心技术——‘逆流’系统的实体造梦设备，名字叫‘流表’。”
“‘流表’一式两块，咱们手上的这个，是‘现流表’，还有一块叫‘梦流表’，但是在咱们这个世界里是看不到的——‘梦流表’只在梦境里出现，而且每个梦境只有一块，戴在‘梦主’的手上——而且必须时时刻刻戴着，决不能摘，一旦‘梦流表’离开‘梦主’，梦境便有坍塌的危险。而现实世界里的‘梦主’的大脑，将会和这个梦境一起死亡，变成一具只会呼吸的尸体，此生再也醒不过来。
“所谓‘梦主’，就是做梦的人。每个用了‘逆流’系统的人，都会得到这么一块表，而一旦他戴上‘现流表’进入自己的梦境，便是自己梦境的‘梦主’，每个梦境只有一个‘梦主’。而那个人在梦境里，他的手腕上，便会出现对应着他的‘现流表’的‘梦流表’。
“咱们手上这块‘现流表’已经不再走了，所有的指针和标记固定不动，说明这块表已经用过了，意思就是说，顾东川曾经进入梦境，而现在，他已经从梦境之中醒来。
“而‘现流表’的指针和标记停留的位置，就表示了‘梦主’从梦境之中醒过来的时间。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顾东川为什么一直都在用自动回复和我说话，为什么那天要用自动回复拖那两个小时——因为那个时候他还在梦境之中，没有醒来。”
杨乘风把他手里的那块“现流表”往前递了递，好让其他三人能看得清楚：“你们可以看到这个表上的指针和标记指示的时间——这个表盘上面一共有六个大小不一的表盘，从小到大依次排列，六个表盘首尾相接，正好围绕大表盘一周。最小的表盘代表‘秒’，最大的代表‘年’，每个表盘按照它所指示的单位不同，分别为六十、三十或十二等分。
“每个表盘上都有一黑一红两颗星星：黑色的星星代表他入睡的时间；红色的星星代表他进入梦中的那一刻，梦中的时间——也就是他的目标时间。
“每个表盘上都有一黑一红两根指针：黑色的指针指示梦中‘此时此刻’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你在梦境里想要通过这块手表看时间，就要分别看每个表盘上的黑色指针指示的数字；红色的指针指示的是现实世界里‘此时此刻’的时间，看的方法和黑色的一样。
“但是要注意的是，星星和指针的颜色所代表的现实或梦境恰好是相反的，黑色的星星代表现实，红色的代表梦境，而黑色的指针代表梦境，红色代表现实。
“梦境里的时间流速是现实里的十二倍，也就是说梦里的二十四小时，在现实里才过去两个小时。当表盘上所有的黑色和红色的指针都重合的时候，梦就开始有了被唤醒的可能，此后，红色的指针不再走动，黑色指针继续向前。而在两根指针重合之前，这个梦，无法通过任何外力唤醒。
“当两根指针重合之后，如果‘梦主’执意留在梦中，那么现实里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将他唤醒……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就是说，这个梦境对于‘装睡’的人同样有效，当指针重合之后，他可能对现实世界里的某些刺激出现反应，但同时也有更大的可能会永远留在他的梦里。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梦境没有被唤醒的可能——如果‘梦主’在梦中死亡，或是在梦中从高处坠落，梦就会醒来——而这一点和两根指针到底有没有重合没关系，无论指针是否重合，只要‘梦主’在梦中死亡或从高处坠落，这个梦都必定会醒来。
“至于和‘现流表’对应的那块‘梦流表’，整个表盘和‘现流表’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就是‘梦流表’没有那个红色的指针——但只要那个‘梦主’稍微会点数学，他就能算出来自己的梦还有多久‘质保’——就是无论外界如何都不会醒的‘保质期’。”
“所以，你们听明白了吗？”杨乘风说的口干舌燥，抓起水杯一口气喝干，最后问道。
“差不多懂了吧……”路天辰只觉得自己上高数课都没听得这么费劲过，“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又画图又记笔记了……”
“所以这个东西的工作原理呢？是什么？”李雷倒是捋得很顺，还有余力打听其他东西。
“看看，要不说人家能当省状元呢，我对着笔记都七荤八素的，人家纯靠听的都毫无压力……”杨乘风拍着李雷的肩膀，对着路天辰和李胜男啧啧做声，随后又回过头去看李雷，“其实原理很简单的，‘现流表’里有一个脉冲信号发射器，能发射特定频率的冲击波，与人的大脑放电产生共振，进而影响人的大脑，使人陷入沉睡。”
“你之前提到的，三个信号的问题，就是这个表连接的三个目的地——‘梦主’的大脑、对应的‘梦流表’和‘大表盘’。”
“‘大表盘’又是什么？”路天辰又问，“你这怎么还一会儿一个新名词的呢！”
“我就知道你得问这个……”杨乘风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机备忘录又往下滑了两页，开始对着备忘录干巴巴地照本宣科：“‘大表盘’分为‘总盘’和‘梦盘’。‘总盘’位于天海市‘逆流’集团总部，以‘地图+标点+表格’的形式详细标示每一个‘梦主’的信息——包括‘梦主’的身份、入梦时间、目标时间、所在地点、目标地点等，因此可以根据这些信息准确定位‘梦主’——但是这个定位功能很鸡肋，毕竟如果人家睡着，你喊不醒，如果人家醒了，说不定早就跑了。
“而‘梦盘’在‘梦主’的梦境里的那个天海市‘逆流’集团总部，以‘地图+标点’的形式标示‘梦主’的目标时间和目标地点——说白了就是相当于‘总盘’在梦境中的简化版投射，而且只显示‘梦主’的目标时间和目标地点，也不知道‘梦主’是谁，也定位不了人家，比‘总盘’还鸡肋——如果说‘总盘’是鸡肋，‘梦盘’就是被流浪狗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鸡肋。
“但是好在，这个‘梦盘’也有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它具有‘唯一性’——一个梦境里只有一个‘梦主’，对应的，也就只会有一个‘梦盘’。像咱们这种既不是‘梦主’，说不定也不知道和‘梦主’的执念有没有关系的npc，去‘逆流’总部看那个‘大表盘’是唯一能判断我们是在现实还是在别人家的梦里的方法。
“毕竟，梦境为了最大限度地达到真实效果，和‘梦主’的执念没有关系的部分都会和现实里保持一致，因此咱们也就没有办法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别人家的梦里。
“至于——是的，我又开始‘至于’了——在梦境里，和‘梦主’的执念有关系的部分，也就是‘梦主’来到这个梦境的理由，是会按着‘梦主’的愿望来进行的——比如说，有个人，他最大的执念就是父母去世时没能陪在父母身边和父母说上两句话，那么他在他的梦境里就能好好地陪着父母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
“但是——对，我又开始‘但是’了——但是人毕竟是从主观的视角来感知这个世界的，也因此这个梦境就产生了一个bug——和‘梦主’的执念完全无关的部分，会完全和现实世界里的保持一致；‘梦主’最大的执念，则会按照‘梦主’的愿望来进行；但是那些和‘梦主’的执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因为‘梦主’的主观视角而了解不多甚至完全没有了解的部分，则走向比较随意，有的跟现实世界保持了一点一样的部分，有的又顺着‘梦主’的潜意识走了两步，还有的则会根据梦境的故事发展产生一些新的变化——也因此，这些连‘梦主’都不清楚的部分，才是真正影响梦境的剧情走向的部分——也因为这些部分和‘梦主’的执念之间的关系，在这个关于执念的故事里，往往会造成新的遗憾。
“还是刚才那个陪伴父母的例子——假设这个人如愿以偿陪在父母的病床前，却因为父母的病情过重，过于痛苦，失去尊严，父母苦苦哀求他想要有尊严地离世，而他最终没能抵过父母的恳求，签署了《放弃治疗同意书》——从此活在了‘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父母’的梦魇里，夜夜难寐。”
“……我知道的已经全说完了，我的笔记真的已经一个字儿都不剩全念给你们听了，我能理解到的，所有关于这个系统的东西，无论理性的感性的，也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甚至我举的例子也都是人家给我举的，我原模原样照搬来给你们举。”杨乘风道，“你们就算是再问我别的，我也是真的多一个字儿都答不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问不出别的了？”路天辰笑了，搭上杨乘风的肩膀，“所以，我们现在是在现实，还是在别人家的梦里？”
“不知道，”杨乘风干脆地一耸肩，“我们已经在走流程了，明天那个高管带我们去他们‘逆流’总部看盘——看了就知道我们到底是在哪了。”
“不过，不是我说啊，你们这个案子可是够复杂的。”李雷在一旁插话道，“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嫌疑人是谁，也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折腾到现在了，连咱们自己是真人假人都不知道了。”
“谁说不是呢……”路天辰感叹道，“不过不管咱们是真人假人，不管咱们是在现实还是在别人家的梦境里，案子发生了，咱们就得破，这是咱们人民警察的职责，就算咱们是人家的npc，也得当好一个尽职尽责守护一方平安的npc——当然，如果在咱们破案之前人家‘梦主’的梦醒了，那就当我没说。”
“不过说起来，”杨乘风蹭到李胜男旁边，“你这丫头好像从进了这屋，我拿出这块表开始，就再也没说过话啊？你咋了？”
“咋了？”李胜男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冷笑了一声，重复，“我毕竟不是省状元，我的脑子现在还停留在黑星星红指针呢……当年上学的时候我都没学得这么吃力过。”
李胜男骂了一句娘。
路天辰笑了，拍拍李胜男的肩膀：“也不知道这帮诈骗犯的脑子里都在想些啥……好好骗钱不好吗，非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少弄点这些有的没的，他们也省力，我们破起案子来也方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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