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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角残星隐约可见,高挂在风花小院里的梨花上的露珠,清风捎过,大珠小珠落不停,润尽满园青玉碎。
风琮开门而出时,还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他昨晚可以说是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欲睡,前半夜一直是清醒状态,是以不知该如何学剑术。
阿笺告诉他,她能教,但是总归应该有本心经什么的吧,况且他对术法一窍不通,体内时不时出现的灵力,素日里也不受他掌控。
加上若依他昨晚想象,练剑对步法、心神的要求都是极高的,没有三五年基本,别提练剑了,能将那把剑好生提起就不错。
他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坐着,双手托着脑袋,眼神盯着这会儿正呼哧呼哧倒头睡在院中的十二只小野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上那根‘春意盎然’,烁着他看不见的绿星子。
这根绿绳上牵着的另一头,直直引到三楼那扇尚未打开的门里,再到床沿处。
姜笺就这么静静在床上躺着,哪怕搭在床边外的右手手指上的‘春意盎然’如何泛着绿光,她都没出屋门理睬一下穷书生。
她不是因穷书生吵闹的心声醒来,却是因如何教他而睡不着。
元灿神君担忧不无道理,但不是穷书生来自何方,而是她该如何去教人学剑术,神域里的四位神君都是互通彼此术法的,正所谓一点即通,无需教化。
她会剑术,也是因神君之躯。
外头穷书生的担忧更加不无道理,元灿还真的留有给她一本习得剑术的剑谱,但是这些在她看来都不解燃眉之需。
她以人身在六界行走,时间不会太长,何谈剑谱上写‘风雪五年众得立,一笑乃是天下才’。
五年是元灿那边剑术最快习得者,这么些年,也只有元灿这位很久之前飞升的神君维持着,再无这般天纵奇才。
‘一绳绿,二人系,止纷扰休’。
姜笺又想起神树所说的这句话,她将其重复呢喃一边后,想透彻了一件事,便是她似乎也是可以用‘春意盎然’渡少许神力给穷书生的,就不像她之前那般灵力转进人的体内后,再出来。
如此即可令穷书生在短短十几日内修得剑术。
但凡人之躯何以承神明之力。
忽而,姜笺似想到什么,快速下床,从一旁的桌上拿起那把剑,出了屋门。
啼莺婉转,朝阳初升,小院里的青石上露着肚皮仰躺睡的、卧着睡着、还有挂在树上睡的仙兽陆陆续续被阳光照到后,挪到凉亭里接着睡。
风琮在凉亭中坐了没一会儿,亭子中就来了一群小野兽,有爬上石桌上睡的,还有在石凳上,美人椅上睡的,睡姿应有尽有。
他没动侧隐之心,这些野兽屠戮过不少修仙界的百姓,何以原谅之,但世上之事总具有双面性,他之前身为教育学的学生,这道理何尝不懂。
毕竟迄今为止,那些枉死的修仙界百姓依旧枉死,家中亲人也没敢喧哗,只过来风花铺请他和阿笺上门去给人招魂来一叙。
修仙界无明确管辖之人,便默许是出过一位少陵仙上的仙陵山门派,当仙界那则写着‘只因仙娥看管不周所致祸事时’也该早已料到仙陵山门派,唯仙界马首是瞻。
这里的人助纣为虐,或自知,或不知,却依旧觉得门派中人没错,他的恻隐之心总归不该给他们的。
“哥哥,想不想去九幽府呀。”姜笺跑到穷书生身侧,像一阵清风拂过,揉着夏日芬芳。
九幽府有载,书中记,生魂行秋水碧波,前尘忧不存;人行秋水,塑灵根。
不过千万年来,无生人入九幽府,亦无前者。
风琮衣袖被姜笺轻轻拉着,刚人下楼时,未闻其人,先闻银铃铛声声响,他刚沉寂在六界其中的那颗素净心,好似一朵乌云,恰而有风来仪,吹散乌云,美妙的阳光从中穿过,乌云向阳开,便地是晴天。
他手静静扣在石桌上,没疑惑人为何去九幽府,更没问说好今日教他剑术,怎得要先去九幽府,而是简言意骇,他往前扑了扑身子,“怎么去?”
两个凡人之躯,恐难登九幽府。
他不仅听过九幽府,是人死后所在之地;更是从九幽府招魂来,可终究人鬼殊途,就算前往也得是需跟去妖界一样的灵船和引路人才可行吧。
难不成还得仰仗姜大夫吗?
姜笺掰了跟香蕉来吃,脱口而出:“就我们自己去啊。”
“自己如何去?”
“哥哥,莫非忘了风花铺是做甚么的。”姜笺接着道:“当然是招魂铺子啊,既然能从九幽府招来生魂,定然是鬼王同意的,我们自然去得。”
她说得轻巧,风琮也真的信了。
“何时去,要先吃早饭吗?”
“吃个早饭吧。”姜笺把吃完的香蕉皮倒扣在那只睡在她身侧石凳上的小猴子脑袋上,十二仙兽能吃能睡,也不管旁人如何吵闹。
这小院设了结界,只要不是在里头的,外人是进不来的,里头若有人想出去姜笺是能感知到的,仙兽就格外不同,若无人领着,进不来也出不去。
所以姜笺和风琮吃完早饭后,一同离去时,也没管院中那些个留守的仙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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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这术法不会也是梦中的女长者授予你的罢,还会瞬移呢,好生厉害。”瞬移术是姜笺在风花小院使的,穷书生跟她讲过,人是穿越而来的,做了个梦,梦中有位女长者问人‘愿不愿来奇幻界’?
穷书生怎么答得来着?
“自是千百愿之,毕竟,谁不愿执剑拯救天下苍生。”
穷书生这人她了解的都是人心声所言,句句肺腑,何况她抓住了一个在之前跟人相处中,从来没上过心的一个问题。
就是她每每夸耀穷书生时,人都会倍感高兴,然她的夸赞不过是假装罢了。
还真是。
姜笺带人所行之处,并非是九幽府,而是修仙界跟九幽府的结界处,二人所在之地便是悬崖料峭,身后是春意阑珊,往前是一揽白云间,悬踩身如绵。
风琮笑面吟吟望着姜笺时,眼尾微微上扬,清隽而不妖艳,春香扑鼻,好似那抹春色只待他来,漫山初夏,都不及他春意盎然。
姜笺看着穷书生楞了两秒,为做掩实,轻咳了两声,以往行走六界之中,她不是没迎面碰上过长相清隽的,也没见她盯着人看啊。
她朝着白云间扭转身子,双手放在身前拍了一下,装得若无其事道:“哥哥,不打算问问我们怎么过去吗?”
这问题……
风琮刚才没想过,他身侧女子今儿偏着了件浅绿色的襦裙来,就连发髻上的簪子也是绿玉簪子,似一阵给大地带来初春的暖风,春意至而踏来时,便融入这方天地里。
他十分配合地问道:“阿笺,那我们怎么过去。”也是为了遮盖他的尴尬。
吓死人了,原来刚才穷书生也走神了,这样最好,互不相欠,人也不会察觉她觉得他长得好看。
姜笺从自个锦袋里摸到一张冥钱,就穷书生在风花铺中见到的那种,薄如蝉翼,轻似一捧水的冥钱。
两指抽出冥钱,往前一丢,白云万里之姿,不见冥钱白纸,赫然一艘灵船慢慢浮起在云层之上,跟妖界那艘奢华的灵船不同,这艘极其简单,跟人界江南水乡的乌篷船一样,叠在这白帝城上,如临登仙境。
风琮是眼瞅着姜笺把冥钱丢在白云里,不见其飘,刹那间竟然出现一艘乌篷船,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阿笺,冥钱?”他一时词穷,顿住不语,想说“冥钱居然可以变乌篷船。”可他又没真的看见是船是冥钱变来的。
“哥哥,我叫姜笺啊,纸张笺,半路习得的术法自然也是跟纸张有关的。”姜笺侧头看了眼穷书生,直爽道。
说直爽也不是,这话她之前就跟穷书生说过,只是那时人没理解到她的话而已。
这下风琮便说得通了,原来人是纸修啊,是万物都可变吗?
旋即他道:“可以变银钱吗?”
要是能变银钱来,那岂不是往后风花铺即使没生意,也吃穿不愁,衣食无忧。
“可以。”姜笺刚说完两个字,风琮接了话去。
“真的吗?”
姜笺:“……”
“纸变纸钱只短短维持一刻钟。”她解释道。
她可以用任何纸张变任何物件来,除了银钱之外都是永恒可用的,但银钱终归不同,是六界最重要的买卖往来,若能变来用,世间岂非乱套?
毕竟物件变钱,基本只要是个会术法的,都会这术法。
不然她之前也不会找元灿要了点来用。
风琮“噗嗤”笑了一声,人怕鬼诶,冥钱变纸钱,不出一刻钟再变回冥钱,若是用来惩戒那些欺负过姜笺的修仙界修士,岂不人吓人,吓死人。
他双手环在胸前,身子缓缓朝姜笺那边垂下,那双如星亮眼的眸低,尽是肆意之色,悬崖上初夏微凉,风至如晨起初阳,他雷打不动,志气如正午阳光里不该有的傲然霜降,他道:“阿笺,能不能应我一个请求。”
他想这个请求便用来日后捉弄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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