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精神一振。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虽说风颐双贵为世子妃,出手大方,可在冷风里吹了这么久,任是谁都有些撑不住了。
好不容易找到人,怎么不让人欢喜?
那边哗啦一声响,两个小厮自水里拖出一个人来,那人脸朝下,身体无力垂着,衣衫艳红长发散成一团,显然是个女子。
桂嬷嬷望着女子背影,忽的想起一桩事,心里咯噔一声,叫了起来:“等等,先别……”
风颐双望了眼冬雪,冬雪会意,一个箭步窜过去,拽住女子肩膀往上拉:“红玉,你这玩笑可闹大了,你看你……啊,这是谁呀!”
自水里拖出来的女子仰面朝天,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早就断了气息,而且浮肿变形,艳红的衣服也蒙上一层青苔,显得阴森可怖,可即便如此,也能隐约看出原本清秀模样。
“香玉!老夫人房里的香玉!她不是回老家了吗!”人群里有人惊呼出声,“**在这里了?”
桂嬷嬷悬着的心重重坠下,急忙上前要轰散人群,手腕却被人一把扣住,她心口一紧,回头望去,正好迎上风颐双含笑眼眸。
那双眼眸看似清澈剔透,却如古井水一般,波澜不兴,无端让人心惊。
“桂嬷嬷是打算去哪?”风颐双微笑,“你可是侯夫人身边第一人,是侯府的管事嬷嬷,这么大的事,你可得撑起来才是。”
桂嬷嬷面色发僵,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世子妃说的是,只是此事……”
“翠缕。”风颐双突然扬声,“让所有人都别慌,我在这里,桂嬷嬷也在这里,自然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其实根本不用翠缕传话,风颐双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穿过薄雾,落进荷花池边所有人的耳里。
翠缕犹豫了下,没有开口,倒是那边冬雪朗声道:“奴婢明白!还不快点收拾这里,有侯夫人跟世子妃在,什么事都能查明白。”
冬雪说的痛快,桂嬷嬷却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怪不得冬雪要过来找人,世子妃也要过来,甚至散财露富哄的人尽心尽力帮她找人,这前前后后的事,都是世子妃专门给她设的一个套。
不对,不是给她套的,是给侯夫人套的!
目的就是把侯夫人架在这高台上,跟那位对着干……
桂嬷嬷的念头还未落下,苍老冷肃的声音自身后骤然响起。
“怎么回事?”
桂嬷嬷双腿一软,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随即一股力道撑住她的腰,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嬷嬷是夫人的人,露了怯,可不大好。”
桂嬷嬷忍住回头怒视风颐双的冲动,强撑住自己逃离的冲动,微吸了口气,转头朝来人施礼:“老奴见过老夫人。”
风颐双也回过头。
晨光之中,被众人簇拥而来的老妇人满头银发,却容光焕发,即便已经上了年纪,也能看出年轻时倾国倾城的好模样,不是旁人,赫然是侯府老夫人郑氏。
郑老夫人是河东郑家的嫡女,不似平阳侯府武将门户,河东郑家是彻头彻尾的文臣,当初大雍建国时,也曾显赫一时,只是后来得罪了权臣险些覆灭,否则以河东郑家的门楣,郑老夫人这个嫡出女,也不可能嫁给老平阳侯做继氏。
是的,郑氏是继室,但她嫁入平阳侯府之后,接连生下一子一女,所以虽说二房这一支继承了平阳侯爵位,大房在军中耕耘,可凭着她身后又重新兴盛起来的河东郑家以及一双子女,郑氏也在侯府站稳了脚跟,是平阳侯府名正言顺的老夫人。
风颐双眸光微冷,几乎掩不住森冷杀意。
上辈子她被下药,被送上他人床榻,都是郑氏一手主导,甚至在被她挑破所有事情后,郑氏都不惜用她自己的性命做筹码,让风颐双身败名裂,处处受阻。
若不是郑氏,风颐双根本不会落到那般境地,更想不明白郑氏为何一直针对她。
上辈子郑氏死的早,她也无法探查出究竟,也一直以为郑氏是心疼穆劭,所以情急之下才使了昏招,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又让她觉得事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如今重活一世,她不仅要报仇,更要查个清楚。
郑氏抬眼望来。
风颐双眸底寒芒敛在笑意之下,她盈盈下拜,温婉大方:“颐双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郑氏定定望了眼风颐双,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情绪,声音也淡:“你身体不好,就该在院子里好好将养着。来人,扶世子妃回去。”
“老夫人好意,颐双心领,只是如今我院子里的奴婢红玉下落不明,又在荷花池里找到失踪已久的香玉,我心里惶恐,实在不敢置之不理。”
风颐双轻声说着,眼角余光扫了眼郑氏身边的瘦削老妇人。
那便是红玉嘴里的李嬷嬷了。
她记得当年她挑破郑氏唆使红玉下毒的事后,李嬷嬷直接撞柱而亡,甚至都没有给她查问的时间。
这辈子,她可得好好保住李嬷嬷这张牌。
李嬷嬷似乎也察觉到了风颐双的视线,下意识往人群里退了一步。
分明是心虚了。
李嬷嬷的动作也落进了郑氏眼底,郑氏眸光微锐,脸色似乎更冷了几分,沉声道:“侯府何等门户,这些琐事自有人料理,你初嫁入侯府,还属新嫁娘,理当守着你自己的本分才是。”
这话说的十分不留情面,只差指着风颐双鼻子骂她越俎代庖了,顷刻间四下俱静,竟无人敢说一句话。
“老夫人教训的极是,是颐双说错话了。”风颐双心里冷笑,面上却泰然自若,“偌大侯府人才辈出,自然不需要我来指手画脚,还请老夫人恕罪。”
郑氏没想到风颐双认错认的那般痛快,不由诧异的望了风颐双一眼,视线在她清丽面上落了落,旋即又冷了下去:“既然知道,那便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风颐双乖乖顺顺的点了点头,当真转身就往回走。
毫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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