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芊芊自认问心无愧，毫不犹豫同意：“我跟你走。”
话音刚落，手上忽地一重，尘世镜的碎片掉在她手心。
顾无识收回法术，神情似乎有些厌倦：“决定了就出去吧。”
霎那间，眼前的景象坍塌，等黎芊芊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高大的天宫门前。
云蒸雾绕，彩霞漫天，盘龙绕金柱，端得一派气势恢宏。
黎芊芊深感震撼，正欲细瞧，手腕处的红绳忽然断开，散入仙雾不见踪迹。
“凡人气弱，不宜在天界逗留太久，”瑶光去执她的手，见她似有踌躇，不禁问，“可有何处不妥？”
黎芊芊低着的头抬起来，摇了摇：“没什么，掉了个小东西。”继而望向四周，疑道“他呢？”
瑶光稍作反应，很快明白她意中所指：“你问无识？他有点事要办，很快就回来。”
无识。
黎芊芊咂摸两下，却是不解
无知无识，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话本里描写仙人多驾云而行，瑶光却并不是这样，黎芊芊被她牵着走进天门，身体化作一道清风，眨眼间落到一处仙气渺渺的高台上。
白玉作栏，琉璃为砖，正中央还卧着一只流光溢彩的火凤。
瑶光上前，火凤如有所觉般睁开眼，发出一声啼鸣。华美的彩羽抖开，露出身下一口幽深的古井。
“好孩子。”瑶光伸手，火凤亲昵地贴上去蹭了蹭。
黎芊芊面带犹豫，停在白玉阶外。瑶光见状一笑，朝她伸手：“别害怕，神兽不会伤人。”
得到保证，黎芊芊这才安心走了上去。
“此井名为三生井，可以照出世上所有东西的前世今生。”瑶光拉着她看向井中，语气温柔，“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平静的水面依声漾起波澜，晃动中，黎芊芊看到自己的身形渐渐分化，变为数个大小相近的人影，随即又重新叠拢。
片刻后，她盯着最终凝成的熟悉面貌，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如何？”
“没什么变化，井里就是我呀，”黎芊芊看向瑶光，摊开双臂，“衣服都是同一件。”
瑶光愣住，不敢相信地确认道：“没有别的，就只是肉身？”
黎芊芊诚实摇头。
瑶光神情变得复杂。
除却神魔，世上万物皆逃不开轮回，如果是凡人，黎芊芊不可能没有前世…
“我需要让三生井看一眼你的魂魄，”瑶光突然朝她额心一点，“也许会有些不适，见谅。”
一瞬间，仿佛高空坠崖，黎芊芊心里一空。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同濒死那一刻，所有东西都消失了，她好像被遗忘在时间外，看不到过去也没有未来。
只有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黑暗中回荡。
恐惧，比死亡更痛苦的恐惧。
前所未有的不安感让黎芊芊喘不过气，她的呼吸声渐渐粗重…
瑶光不敢多耽搁，三生井照见魂魄的刹那，她飞速收手。
风声灌入耳中，冰冷的四肢瞬息回暖，所有的不安消失殆尽。黎芊芊仿佛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脱力般扶住栏杆。
漫天霓光照在身上，黎芊芊喘息着抬眼，几乎感动流泪。
这辈子，她就是爬也得爬到太阳底下死。
三生井遇到生魂，水面剧烈晃动片刻，却很快归于平静。
瑶光脸色一变。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滚起黑云，云层传来隆隆闷响。
黎芊芊闻声抬头，微湿的睫毛颤了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刺目的电光迎面劈来。
“小心——”
瑶光翻指结界，可还是不够快。
天雷击下的瞬间，黎芊芊只觉脑中一白，连痛都没感觉到便晕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积卷的黑云散开，金乌巡过，光华重现。
星华宫内，某处寂灭已久的命位亮了亮。
一道天雷引起的动静不小，仙家纷纷探头。
“谁家飞升了这是？”
“好像从三生井那传来的。”
“奇哉怪也，老身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会拐弯的天雷......”
即便天道恻隐，没有直接劈中黎芊芊，但天雷的威压亦不是肉体凡胎能承受的。瑶光反应过来，当即去搭黎芊芊的脉象。
下一刻，她表情变得古怪。
*
“为什么把她送到星华宫？”
“整个天庭除了弥罗殿就你这里适合生息，帝君不能被打扰，所以就…”
“要待多久？”
“至少让人醒来…”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断断续续传进内间，黎芊芊躺在床上微微蹙眉。
好吵。
顾无识抱胸倚在殿门前，目光从内室收回，神情略有不耐：“往生簿我看了，前后三百年，唯一的将星入命的确落在了皇都黎氏，末婴没有说谎。”
“不过阴司翻了半天也没说明白她是怎么投生的。”
“阴司查不到很正常，毕竟三生井都没有办法昭示她的来历…”
对话断在这里，周遭安静下来，黎芊芊眉头渐渐松开，重新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梦里出现脚步声，富有节奏感，像踩着落花，点着落雨，不急不缓。
黎芊芊的太阳穴却跟着突突地跳。
有完没完。
大约是她的不满起了作用，脚步声忽然停了。
黎芊芊瞬间舒心。
但很快，又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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