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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质问的小瑾子满面牵强：“青将军，您在说笑吧。今天一早，您明明跟王爷在屋中谈论许久，还是小的给您开关的门。”
“你还不值得本将说谎。”
青将军横眉一挑，哪怕是只被余光扫到的叶鸢都不禁打了个冷颤，更不用提焦点之下的侍从小瑾子。
叶鸢：“既然青将军未曾向王爷汇报昨夜遇袭之事，瑾侍从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她话里话外意思明显，惹得原本净身而立的亲卫们手掌纷纷搭上刀柄。
瑾侍从不动声色地后撤半步，嘴上还在为自己进行着辩解：“许是那些乱嚼舌根的侍女们在哪儿处偷懒时念叨出来，无意间被我听到罢了，这也不能证明出什么吧？”
叶鸢越发笑得开了：“不过今日之事严重便就严重在，子时翻墙进来的这些刺客们，除去逃走的一人外，其余当场伏法的，都已确认是棕发浅瞳的胡人。”
她的话，顺着细弱秋风，一字不落的传进凉州城官员们的耳中。
“她刚刚说了什么？在刺史府里发现了胡人！”
“胡人怎么能饶过层层检测进到这凉州城中，这刁妇莫不是在信口开河！”
“没见到青将军也没做反驳吗，我看八成是确有其事。”
……
阵阵嘈杂声下，整个后院中人都提起了十分注意，生怕瑾侍从做出些什么危险举动。
身处话题中心的瑾侍从眼神不断在叶鸢、青将军和不断小声议论着的凉州城官员身上转换，更是将自己的心虚暴露无遗。
“你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我就是那个逃走的刺客？”瑾侍从笑得僵硬，“你一个胡人细作当知自己是死到临头，还想拉着我来给你垫背吗！”
被大声吵嚷后，叶鸢也毫不慌张：“瑾侍从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昨夜的刺客也很简单，只需解开半边衣裳、露出内里皮肉来即可。”
众人纷纷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虽然已进了深秋，但王府新冬装还未下发。在大多数侍从圆领衣袍中，瑾侍从高领冬衣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结合上叶鸢的话，被瑾侍从层层布料遮掩下的皮肉上定然是有着什么铁证！
小瑾子下意识抬手碰上侧边脖颈，随即动作一顿。
他这一碰，已是彻底认下了心中有鬼！
叶鸢瞳孔骤然紧缩，
“抓住他将军！他就是今日凌晨企图要刺杀王爷的胡人细作！”
叶鸢反应快，还有一人比她更快。
青将军的动作几乎跟她声音一齐发出，没人看清他的动作，下一瞬便已经和细作身份暴露的瑾侍从扭打在一起。
无需刀剑出鞘，青将军紧抿着双唇，仿若将昨晚没用出的气力全部发泄出来般，拳拳到肉、每击必中。
反观瑾侍从，一连被击中数下后，才后知后觉挥动起手中配发的宽刀来。
他根本不是青将军的对手，在凉州众多官员的惊呼声中，被青将军一脚踹到墙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瑾侍从前胸出现了个大凹陷，少说也得断了三四根肋骨。
不等他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神来，接踵而至的亲卫们便已经将他死死摁在地上，就连一根手指也都动弹不得。
用不上别人动手，控制住人的亲卫一把扯下他蔽体衣物。
道道绷带裹缠在瑾侍从肩颈相接处，点点血迹从中渗透而出，映入众人眼底。
青将军接下亲卫递来的方巾，轻轻擦拭手背。动作缓慢、视线却如刀割般道道刺入瑾侍从肩膀的伤口。
——无论是伤口的走势还是愈合程度都能印证，是瑾侍从无论如何也反驳不出的。
对方挣扎间，扬起地上尘土片片。
他紧咬牙关，费劲全身气力也只能保持着抬起半分颈部的姿势。
瑾侍从开口先呸两下，“我清清白白，如何能怀疑我是个胡人！你们这是污蔑！”
“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胡人长着个棕发浅眸样，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瞧出。将军和各位大人不信可以好好探查一番小的的头发和眼睛，绝无半点儿掺假，保证是原本的颜色！”
叶鸢：“你当然会如此笃定，因为你根本不是胡人，而是胡人和汉人通婚数代的后人，从外表上看不出半分跟我朝人的不同！”
有几个胆子大的凉州官员，仗着瑾侍从身上有亲卫扣押，大胆伸出手指来搓捻他的头发。见指腹上没有半点儿颜色残留，这才惊呼出声。
“这世间竟还真有跟我们长得毫无差别的胡人！”
叶鸢点头：“凉州北边西梁山上，目前便就定居着数十位百年前与胡人通婚的丹心族，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如常人般深发深眸，据说约百人之中可能会出现个浅色发眸的人，比例非常低。如果不是主动开口，没人能辨认出来。”
瑾侍从用尽全力挣扎几下，不仅没有挣脱开，反倒是先一步被青将军上手卸了下巴和手臂。
手掌毫不客气的伸进他嘴中，左右翻找时，果真从牙齿间抠出了枚绿豆大小的药丸。
“呜呜、呜呜呜！”
瑾侍从双唇费力开合，不仅说不成话，反而从合不拢的口腔里滴落出不少津液来。前胸血迹、口水粘杂在一起，让叶鸢不觉蹙眉偏头。
她心中第一反应竟是，幸好爱干净的楼颜没见到此人的狼狈样。
脑海中轻笑出声后，余光却瞥见几乎与小郎君避嫌动作如出一辙的青将军。
楼颜功夫如今还没从青将军这里学全，反倒是洁癖样学了个八九分像。
凉州武司马上前一步：“将军，没想到刺史府内竟然还存有胡人，臣已交代下去，彻查凉州城内所有人的身份文牒，排查出更多潜藏的细作来！”
青将军正细致盯着亲卫们捆缚瑾侍从，稍稍抬起下颌便算是同意了。
行过礼后，武司马却迟迟没有离去。
“禀将军，臣有一事一直不明。想来也是众多同僚们的心中疑虑。”武司马说话间偷偷翻看青将军的神色，见没多大变化这才继续道：“虽说我凉州自古以来便比其他州多见胡人，但最近这些时日，仅是城守上报的胡人细作数量，就足已超过了前五年有余，不知，是不是最近边关要有什么大动作？”
巡防军自从大将军之位空闲起来后，抵御胡人的境况便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最近两三年天灾严重，使得游牧为主的胡人们进攻更加频繁。
凉州武司马本就负责掌管整个凉州的军中事务，经常与巡防军有接触，更为清楚如今形式。
更别说，前两天这些胆大包天的胡人竟然还直接劫持了一整个村镇，只为了换取几袋粮食！
武司马递交上去的几份公文全都折在了璟王手中，每日急得如热锅蚂蚁般，却也根本拿不出什么办法。
这些胡人究竟为何最近频现凉州城，难道是为了刺杀璟王吗！
武司马死死盯着青将军，不敢遗漏任何一点儿指示。
眨眼却见到对方视线飘向了莲花池中的那名女子身上。
“在王爷身边潜伏多年的胡人，昨夜突然发难，难不成是带人来取王爷性命的？”
此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只有青将军说得出口。
武司马赶忙擦拭鬓角冷汗：“定然不是，胡人若是要刺杀，在路上远比在此处方便安全得多。”
他抬眼，又看到青将军瞥向那女子，心中猛然升起个可怕的猜想来。
“莫非，这些胡人们深夜潜入刺史府，是为了这位姑娘？”
青将军没正面答复，只盯着武司马微微眨眼。
在场官员哪个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精，从对方眼中看到跟自己相同的推测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再次小声议论起来。
“我就说，这青将军如此铁面无私的人，怎会随随便便替人出头？肯定是这女子有过人之处。”
“那这不是直接打了璟王的脸吗？王爷下令抓的人不是细作，反倒是他的贴身侍从才是真正的胡人。”
……
叶鸢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官员们同时打量，原本逐渐沉重的眼皮都被迫睁大，勉强露出个友好但疏离的笑容来。
好在青将军突然挪动身体，将她跟这些官员们隔开，这才终于能长舒一口气。
她开口，本想询问青将军些事情，眼睛率先瞧见了微微抖动的地表。
进入地下多半个时辰的璟王终于带着侍从们爬出，没少一人，当然也没多一人。
叶鸢早有所料，看着重新站直身体后的璟王怒火中烧冲着她疾步赶来，心中竟然还轻快地笑了两声。
“你——”他脚下匆忙，被石块绊了个踉跄。幸好身后紧随着的侍从搀扶住，这才不至于让堂堂一朝王爷头朝下摔进莲花池中。
璟王怒上加怒：“里面的人到哪里去了！”
地下的空间足足囊括了整个刺史府后院，内里堆积着成片的粮食和药材等物。最深处有着至少十几人的生活痕迹，甚至还有药锅架在火炉上，偏偏半个人影也看不见。
这无疑不是给信誓旦旦下去的璟王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眸中淬火，再次逼问道：“地下中毒了的那人，究竟去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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