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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王先是上下打量了番青将军，接着，仿佛用从来没见过的眼神与其交谈。
“没想到这女人魅力竟如此之大。不仅迷到了帮她偷窃天雷配方的人，就连向来铁面无私的青将军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开口妄图让本王放她一马。这种妖女，将军认为该如何处理呢？”
青将军眉心蹙成一团：“臣不是此意。”
“不是想求本王放她一命，那便是想窥探本王的想法，试图揣摩本王的意思了？”
“臣不敢！”
青将军和小瑾子两人同时双膝跪地。
揣摩上意等要是被有心人掌握到证据，那可就是会威胁到九族安危的大罪！
即便跪在地上，青将军仍旧不卑不亢：“臣以为，此女虽身负盗窃天雷配方的罪名，但在还没有找到真凭实据的前提下，王爷您更需要考虑的是此女背后万千需要引水上山的普通农户啊！”
“这些农户当然重要。但如今这世上也不只是唯有她一人画得出这引水上山图纸。两相对比，引水与天雷图纸，孰轻孰重不用本王再与你多作解释了吧！”
说到最后，璟王的耐心已经完全耗尽。面上的不悦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狰狞。
青将军道：“梅县百人性命与粮食百石头，您选了粮食；引水建设与天雷图纸，您选了天雷；那在百姓与权力之间，王爷您又想选哪一个呢！”
璟王登时拍桌而起，手指直指跪在身前的青将军，“将军老糊涂了罢！本王念在你多年来跟在身边劳苦功高，今日便不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将军莫怪本王不顾多年情面。”
说罢，直接拂袖离开。
小瑾子前后张望几下，面露焦急：“将军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怎会还不清楚天雷一物在王爷心中的分量之重，哪儿能是一个女细作就能随意染指的。”
青将军站直身子，垂首不语。
“更别说您先前可是跟在太子身边，自当是更清楚这天雷研制不易。王爷现今如此重视，不也是不忍心让那些腌臜的胡人玷污了先太子的遗物吗！”
见对方眼中没什么神采，小瑾子继续道：“天雷配方还在王爷手中保存的好好的，却有旁人莫名做出了些类似的玩意儿。将军也自当理解王爷的心焦。为今之计，揪出王府内潜藏的细作来，才是最为紧要的。”
他作势重叹一声，便也紧随璟王后，离开了内室。
背过身后，小瑾子眉眼间的焦急立时收敛起来，反倒是一抹算计浮于面上。
沿着刺史府廊子刚走出两步，怪石嶙峋的小花园处，小瑾子脚下一转，行至处假山后。
一炷香前还拂袖而去、怒气冲天的璟王，正手持树枝，颇有闲心得挑逗着枝头上的小麻雀。
“看出什么了吗？”
小瑾子语调高昂，“确实不出王爷所料，这青将军恐怕真心不在王爷身上了。”
麻雀被树枝惹恼，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璟王：“先留着，他那身武艺放眼整个朝廷也无人能及。必要之时，拿来充当肉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爷英明。这青将军恐怕如何都想不到，他跟您身边保护多年的天雷图纸压根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蓦地，凛冽如刀锋的枝条抽打到他脚前，拳头大小的随碎石瞬间炸裂开来。
璟王视线紧缩，“嘴上没把门的话，不如你也去莲花池里洗上两天。”
顺着脊背升腾起的寒意，促使小瑾子双膝、双臂全都俯趴在地，整个身子震颤不已，额头也不在乎身前的碎石，一次接一次地磕在地上。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的嘴巴大脑子小，您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一声凌厉的鸟鸣后，前一秒还在枝头跳动的麻雀直直栽倒在地。浅白的胸腹上，柳条贯穿其中。丝缕血色顺着毛发，浸入深色泥土之中。
小瑾子忙不迭起身，双手递上前条丝帕。
璟王话中听不出语气来：“昨夜的事该查便查，刺史府的动静也别放过。”他的视线从周身边每处物件上扫过，“本王有直觉，那人定还藏身于刺史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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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建成不久的莲花池中，叶鸢被两三亲卫投进后，不等她多做挣扎，便就能感觉到不断下陷的双腿。
藏于池底的淤泥少说也有三尺深，足够将她的整个小腿漫过。
到时候别说趁机逃走，她长时间受到高强度挤压的腿也会先由于血脉不通而导致严重后果。
叶鸢尽量平复自己呼吸，好促使身体降低血液循环的速度。
借此时机，她悄然观察四周。
仅莲花池几丈远的地方中，就藏下了七八璟王亲卫。
叶鸢心中不得不腹诽几句。
璟王为了能找到藏在暗处制作天雷的人，可真是下了血本。
不过这些身着统一软甲的亲卫们，显然跟青将军是同个派系。大概率多年前也都曾是在寻访军内服役的将士们。
叶鸢瞧了眼天色，距离她跟青将军定好的时间还有段工夫。为了保存体力，她选择暂时闭目养神。
浅色月光透过摇曳的菡萏洒了整个水池，她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你在做什么！”
一声压低嗓音的呼喝拦下了这脚步。
“我看这姑娘泡在冷水里好几个时辰了，想着给她送点儿吃食。”
叶鸢双眼悄无声息睁开条缝，荷花池边，一高一低两名璟王亲卫正争执着什么。
矮小些的亲卫手中正拿着半张炊饼，一看便是从自己口粮中节省出来的。
“若是上头有令，你这炊饼自然是能送得出去。但……”言语间，这人视线向身后瞟去。
确认多次附近没有其他人后，这才开始准备出声。
他把音量降至最低，几乎已经只剩下气声，“咱们跟着将军从巡防军到璟王府十载春秋，你还不了解将军的秉性吗？凡是他心中认定了的事，那便是神魂陨灭只剩躯壳也得去做。”
“据说这姑娘是惹上了璟王，将军亲自动手抓回来的，还跟薨了的太子有些关系。你现在可怜她给她送饭，被将军看见后你又有几颗脑袋够璟王砍的？”
思及此，送饭的亲卫也开始犹豫了。
他的视线在手中炊饼和池中叶鸢上来回逡巡，试探开口道：“将军这十年如同着魔般一心护着璟王。如今，哪个弟兄手上没积攒着两三件违心之事。也不是我有多埋怨将军，但确实与我们当初誓死追随时境况大不相同了。”
“只是想做些惩恶扬善的事，却需要无时无刻考量着这事的利弊。将军孑然一人、无拘无束，但那我们这些人家中可是有妻儿老小，一旦走错一步，都会搞出个家破人亡的后果。”
“前几天处理凉州城内百姓哄抢粮食的时候，我便开始陷入了恶性循环中，我跟在现在青将军做的这些事，究竟是对是错？”
顺着风向，两人的交谈声断续飘过来。
“可是我听说，这姑娘正是西梁山引水上山的主要建设者，凉州境内大半山上的水渠图纸都是出自她之手。我们如今的行为，岂不是变相的助纣为孽？”
另一亲卫叹息一声：“青将军他，心中有自己要坚持的正义。当年跟在太子身边是这样，如今跟在璟王身边也是这样。只要是他认定了的，没人能扭转将军的意志。”
没人再回话，半块炊饼被人悄悄放在莲花池边。
叶鸢重新睁开双眼，视线顺着池边的小径望过去。
点点月光穿射间，一道明显不属于亲卫的粗阔身影显露出一分半点儿来。正是不知从何时起就藏于此处的青将军。
他的傍身功夫不知道比自己高出多少，就连她都能听得清楚两名亲卫的谈话，更何况是青将军。
但从始至终，都未见他露出身形来。
跟随璟王十年光景的青将军，如今也开始反思自己行为的意义了吗？
包裹了半边身子的池水早已将她的身子凉透，更别说深埋在黏腻淤泥中的小腿。叶鸢咬牙尝试挪动，身下却连半分反馈也没能得到。
若是再在这荷花池中停留段时间，恐怕即便是完成了跟艾骞的三天之约，她的双腿不残也得留下些病根。
叶鸢偏头看向月亮，距离她被投入莲花池中已有四个时辰之久，正是子时刚过一刻，正是一天之中人最疏懒之际。
刻意放低响动的翻越声如果不是叶鸢时刻紧提着注意力，恐怕会直接当成荷叶拍打水面的动静。
她强忍下睁眼的欲望，只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人数。
一个、两个、三个……顷刻之间，便有十人从刺史府后院两人高的墙头外翻身进来。
这些人落地时还会翻滚身子用来进一步降低声响。
几息之间，十人分散开来，动作不带半分犹豫地朝向莲花池处奔袭而来。
“什么人！”
叶鸢听出是那名给她送来炊饼的亲卫小哥，下一刻，只听得刀剑相接，两人正面对峙而上。
曾任职于寻访军的亲卫们也都不是好惹的。
随着三两声特殊腔调的哨声响起，原本藏匿于树后、梢间的亲卫们全都显现出身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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