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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君如显然没将沈弈曾对她反复提及的那些话当真，亦或是重生这事儿在她看来不过是他信以为真的一个故事罢了。
城门处车马往来依旧，可迟迟不见那行车马。
“娘子，估摸着还要一些时辰呢，昨日他们不是还来信说路上遇上点儿事吗。”
听着耳旁晓月的话，肖君如放下了撑起的布帘从外收回了眼。
“听你提起，我倒想起昨日那雁腿上似乎绑着封信，你可看过了？是谁送来的。”
虽说鸿雁飞书，可真的用雁送信的，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所见。
不过晓月这时却摇了头。
“还没来得及看写的什么呢，我想着寨子里没人养过雁呀——我便先放到一边了，娘子你突然一提，我又有些记不清将那信放哪儿了……”
肖君如视线一转，看着她叠放在膝头的手说道：“倒确实奇怪了些，不过想来你是又随手收到了荷包里才是。”
“荷包？”晓月连忙从袖口暗袋拿出——扯开口子一看，果然有折成一团的纸放在其中！
“娘子记得倒比我自己清楚多了。”
拿出信纸，将其缓缓展开，上头的内容寥寥，不过几行字而已。
“展信佳，沈某归期在即，不知明日可与小寨主于水清一叙。”
听晓月念完，肖君如从她手中抽出那信纸端详起来。纸上龙蛇飞动难掩锋芒，字迹确实是那姓沈的，不过她竟不知这人何时养起了雁？
“娘子，真是沈公子写的？”
对上晓月的探寻目光，她折好信纸往腰间一塞，回道：“倒是他的字迹。”
“沈公子何时养起了雁？”
肖君如挑眉：“你也不知？”
晓月摇头：“我知道什么？我可从没亲眼见过雁，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虽说雁听着不稀奇，可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还就是个稀奇东西。听说外头定了亲的郎君为表对未来娘子的重视会亲自猎上一对，也不知这沈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这雁送完信便走了，怎么瞧也不像是特意猎来送给娘子的。
“对了娘子，那这沈公子什么时候回来？还是这时候他已经在茶坊等我们了？”
晓月掀起帘子往外一瞧，却正好对上不远处向她们这儿望来的一双眼。
“我看见那个叫平安的了，娘子，沈公子应该来了。”
“来了？”肖君如刚想起身，而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动作。
“晓月你留在这儿守着马车，等见着你阿兄后直接将他们领来茶坊，记得到时候从后院进，毕竟这几年我从未出过寨子，想来这城门处有你便够了。”
说完她便起了身掀开前头的帘子，不过一息的功夫，等晓月想再说些什么时那帘子已经落下。
“……娘子这么急做什么，还没交代我该拿那小郎君怎么办呢。”她恨恨地锤了大腿两下，而后又想起写信跟她出主意的小五来。
“臭小五！出的什么馊主意！沈公子都回来了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儿啊！也不瞧瞧比不比得过！”
离温平还有着十多里地的官道上，正架着马车的小五被风一吹，徒然打了个激灵。
“怎么？不舒服？”
“没事儿，可能是连夜赶车受了点风，倒是王大哥你怎么样？看起来脸色倒是好多了。”
王学点点头，直接掀开帘子挪到车辕上盘腿在小五身边坐下。
望着前方蜿蜒曲折的路，再瞧道边越发萧索的山野灌木，听着身后车内似乎没什么动静，王学往小五身边又凑近了些才开口：“小五，你没提前知会娘子一声，这真的妥当？”
小五正拉着缰绳，听这话只随口回道：“不过是叫娘子顺道瞧一眼罢了，看不看得上还另说呢，如今可没人敢委屈娘子，再说这不是晓月打了包票吗？要不我能有这样大的胆子？王大哥你可太瞧得起我了。”
“可不是我瞧得起你，是你主意一向大得很，虽说这两年收敛了许多，可你给我找的麻烦还少吗……”
王学是个读书人，虽说身无功名但读的书多了自然沾染了几分书卷气，论胆子手段他是没多少，不过论起规矩无人能敌。肖君如当初正是看重了这点才让他进商队做那管账的。
毕竟小五这帮小子都是不服管教的，除开几个当初跟着萧家兄弟一起入寨子的之外，其余的都是三教九流出生，原本就是流连在街头巷尾讨生活的。
想单凭借武力去压制他们只会叫他们越发兴奋，说不准还会叫你跟他们多来几场活活血。往往这时候就得有人出面泼他们桶冷水叫他们醒醒脑。
王学便是这么个用法。
开始小五是看不起这人的，毕竟关键时候他们还得分神护着这柔弱书生。
不过才一年下来，这些小子经历的多了看的多了，自然而然明白了几分这王大哥的选择。
不知道多少个赶路夜，一顿肉几口酒喝得半醉的时候，他们看着喝醉后趴伏在草堆里的男人，几个年岁不大的小郎君都会将他扶起抗上马车安顿好。
其实寨子里又有几个容易的？不说他们，单说小寨主，不也过得不容易。
寻常女子只需盼着日子和美，而小寨主倒是连婚事都成了难事。
想到这儿，就不得不提身后那马车内正歇息着的客人了。
郑淼，清州人士，镖局出身，年方十九，前段日子才行了加冠礼。
说起这人吧，小五自己也说不好。要说样貌……其实过得去，虽说不扎眼但端方得体，身子也强健得很。
不过毕竟是镖局里出来的人，自小接触的便是刀枪棍棒，和一棒子不知礼的糙汉混到一起，虽说没沾染什么恶习，可性子粗了些。
其实小五在给晓月的信里提起这人只是顺手写了一笔，谁知晓月就应下了。
这……若是小寨主到时候追究起来，自己顶多是个从犯吧？
想着往日小寨主对晓月的态度，他松了半口气。
“王大哥，你和嫂嫂这些年倒是琴瑟和鸣，这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说完这话，晓五彻底吐出气来，而后他接着超前看路驱着车马朝着温平的方向继续行进着。
男女之间……
王学捋了捋衣袖，等回想完洞房花烛夜那日后他才转头看着小五张口道：“你娶了一个女子便该对她好，对她好了她自然也会对你好，如此一来有来有往，自然就相处得好了。”
“……就这些？”
“能做到这些便很不错了。”
看着王大哥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小五抹了把脸。
“那你当初是如何追求嫂嫂的？”
“追求？”王学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跟着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红晕：“定…定亲后我倒是写过几首诗给她。”
“诗？”
“其实也不知自己做的，不过是摘抄了先辈们的佳作。”
小五嘴角一沉，而后转过脸直勾勾地盯着他开口问道：“王大哥，除了写诗就没别的了？例如送什么礼带嫂嫂吃些什么玩些什么。”
“吃…玩……”王学下意识开口：“可成亲前如何能见面？”
听这话，小五便清楚自己是问错人了。
也是他自个儿昏了头，挑谁不好非要挑个老学究，真是……
一甩缰绳，马儿步子大了些，听着身后接连着的车轮声，小五喃喃道：“还是亲自去问问她好了，反正她跟在小寨主身边吃的用的比我可是好多了，别到时候费了心思还讨不好人。”
男女之事一向复杂，不光小五，还有那沈弈也绕不过这千古难题。
即便重活一世又如何，遇上肖君如他便失了所有爪牙了。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许久不见，肖娘子光彩依旧。”
耳边尽是小摊食肆那些小二的叫卖声，沈弈侧眸凝视着自己身旁的人久久移不开眼。
再过上两个月便是前世他与小寨主相遇的时日，分明是同一人，可他总觉得自己现下心中记挂着的仅是眼前人。
是了，只有眼前这人。
特别是这一趟江南之行让他越发觉得她是如此不可错失。
……若是错失了。不知为何，只需想到这儿，他心中当即轻颤——只怕重来一世也回天乏术。
纷乱的念头须臾之间便被压下。
回想方才小寨主随口提起的话，沈弈很快给出了答案：“不过是另一支商队的事儿，我倒有些人手还闲着，都是信得过的，这几年里也都南来北往过，若肖娘子不嫌弃，不若到了茶坊详谈。”
感知着耳边温热的气息，肖君如转过脸再次扫过沈弈这张脸。
“几年不见，沈公子不光貌美依旧，这本事也越发大了。”
沈弈回以一抹温柔笑意：“谈何本事，不过是肖娘子慈惠，在下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肖君如被他这一笑烫得立即移开了眼，等两人沿着街道拐过了弯到了稍稍僻静些的街口，她才又看他说道：“油嘴滑舌，平日信上随便你写些什么都可以，如今大庭广众你也什么都说得出口。”
“娘子是觉得不妥当？”沈弈说着微眯起双眸，沉吟片刻后他反问道：“可在下仔细回想，不知是哪里不妥当？是平日里的书信——还是方才哪个字眼？”
装傻充愣，满身心眼。
肖君如收起打量着他的视线大步朝前走去。此时若是留下接他的话，那她便真成了被美色迷昏了脑子的人了。
这沈弈……可真是……到底吃了什么长得这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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