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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近月尴尬地咧了咧嘴，阿瑾歪着脑袋探寻地看着她。
“师姐在找什么东西。”她换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消除尴尬。
阿瑾微微蹙眉，抿了抿嘴，没有接话糊弄了过去，“没有找到，应该是我记错了。”
楼近月心中了然，阿瑾师姐应该是回来寻找藏在书架中的箭矢。
“师姐在找箭矢？”楼近月直接挑明。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阿瑾应接不暇，她下意识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楼近月浅笑，给卫渠递了个眼神，卫渠会意，走到床边，从床铺里面取出一个匣子递到楼近月手上。
匣子被打开，那支闪烁着银光的箭矢近在眼前。
“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要射杀吕成业？”楼近月眯眼盯着阿瑾，像是一只出身荒野精于算计的狐。
房间内安静地可怕，阳光穿过窗户照射到室内，细碎的灰尘悬浮在空中，一切都保持着寂静无声。
楼近月注视着阿瑾脸上的神情从疑惑转而变得惊讶，最终化为一层浓厚的失望。
通过这样的神情她可以基本确定，阿瑾不是杀死吕成业的凶手。
换言之，如今最该怀疑的对象，便是她从小爱戴的师父……
“你跟着师父一起，也变了吗？”阿瑾的情绪到达了一个悬崖，往后看，是一片没有着落点的白雾。
她忍着一身的伤回紫玉峰，想向师父讨一个说法，没想到她一句话尚未说出口，对方就已图穷匕见。
可怜了躲在紫玉殿外偷偷瞻仰师父的小师弟，也惨遭了他的毒手……
“师姐，对不起……”楼近月一把扑进阿瑾的怀中。
世道如此，为了自保，宁可告诫自己不要完全信任世上任何人，阿瑾下了趟山，对此深有体会。
她犹豫地伸出留了疤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楼近月的后脑勺。
阿时也学会保护自己了呀……
只是她不知为何她的心角，会有阵阵钝痛，想来离了紫玉峰，在山下的日子里她的小阿时也吃了不少苦头。
楼近月松了松胳膊，将装着箭矢的匣子递给了师姐。
“这个还给师姐。”她摸了摸眼角的泪珠，恢复冷静自持的神色。
卫渠背身站在门外，注意着桃林深处的风吹草动。
阿瑾接了过去，神色严肃，“既然你发现它以后将它藏了起来，方才又那样诈我，想来阿时已经知道这支箭矢背后隐藏的故事了？”
楼近月同她坐在屋内的桌案边，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怀疑，师父也许并不像表面那么淡泊。”她说出自己的猜测。
其实楼近月已经能够几乎百分百地确认师父不是好人，但倘若自己是受了他的恩惠度过童年，那她依然将羞愧到难以自容，因此，没有十足的证据，她不会做出最后的论断。
阿瑾垂下了眼眸，黯淡的眸光似乎告诉了她一切。
“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一瞬间，楼近月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阿瑾轻拍着她的手背，她知晓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真相，只能将所有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出身军武之家，父亲兄长素爱根据战况局势制造兵器，我因此耳濡目染，也学会了此道。后来我父亲兄长全家战死沙场，母亲护着我出逃的路上被乱军杀害，恰巧碰见了师父，他将我带我回了紫玉峰。”
“在他的照拂下，我在紫玉峰度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也因为小时候的熏陶，我对舞刀弄枪这些事情得心应手，不费什么力气便能在一众师兄弟中名列前茅。本来以为日子就这样年复一年地过去，直到有一天，师父找到我，借帮我报仇之由让我设计一支短小的箭矢。”
“起初听到这个要求，我有些惊讶，在我印象中，师父从来都不会过问山外发生的事情，可当时报仇的欲望彻底掩盖住了我的理智。从那天后，我便将自己锁在房中，极尽完美地设计一支能够不仅能够一击毙命而且还能让仇人极度痛苦的弩箭。即使接到师父要求的一天后我已经做出了符合他需求的箭，可我还是不满足，我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才学，最终倾注到那张复杂的图纸上。”
“我将一批成品交给师父的时候忘记了携带图纸，师父询问起来，我告诉了他后便接到了下山为民除害的消息，那时我还不知道，山下等着我的根本不是烧杀抢掠的匪徒，而是师父精心安排打算杀人灭口的杀手……”
阿瑾的声音哽咽了，故事也停在了这里。
楼近月淡淡地看着那双牵着她的手，感受着指尖轻微的颤动，后面的事情她已经大概能够猜到了，只是有一件事情她尚未确定。
“所以，箭矢的图纸在他手上？”这件事情很重要。
阿瑾勾了勾唇，得意地摇了摇头。
“图纸不在他手上，当时为了完成这支箭矢，我设计了很多稿，记忆也有些错乱，最终那版图纸那天被我随身携带在了身上，留在房间里的是杀伤力远不如定稿的废稿。”
楼近月松了口气，可心间的大石头依然悬在心头。
她联合蔡元懿调查过了，当日绝无刺客潜入蔡府的可能，赴宴宾客也无人携带弩，因此只有一种可能：杀害吕成业的人是从蔡府外射出的箭。
单单废稿就能达到这样大的威力，实在令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见阿瑾欲言又止的神情，楼近月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有什么事情就别憋在心里了。”
阿瑾眸中闪过一丝异样，自楼近月离开紫玉峰后，她几次托人下山打听她的消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她的阿时宛若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
想来离开紫玉峰的这些年，她也必定吃了很多苦，这才修炼地这样善解人意体察人心。
阿瑾欣慰地笑了笑，大脑进入回忆。
“得益于平日里的训练，我金蝉脱壳逃过了刺客的追杀，意外从这些刺客嘴里听说了师父的计划……我的父母……”
一滴泪水自阿瑾眼眶滑落。
“他们根本不是被敌军所杀！”
“师父曾经联系过我的父亲，希望与我父亲合作一同设计兵器，我父亲见他来头不善拒绝了他，他因此心中记恨，便设计让我全家战死沙场，就连当初杀害我母亲的乱军，也皆出自他的安排！”
“他算好了一切，得不到我父亲的允许，便想方设法将我留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我真的以为自己遇见了第二个父亲，没想到这一切都早有预谋，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一把趁手的兵器。甚至当这把兵器没有其他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便弃若敝履果断杀之而后快！”
阿瑾的心痛到失去了直觉，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楼近月的手腕，宛若溺水的人在湖中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世界似乎变得灰暗了许多，楼近月的心有些麻木，她想到了昨晚一同为她接风洗尘的师弟师妹。
这些人里，有多少是师父真心带回来好好善待的？
这群可怜的孩子，究竟是他为了营造自己淡泊名利心善和蔼的形象而被迫收留的工具，还是同阿瑾一样等待被剥夺完价值后赶尽杀绝的羔羊？
她和卫渠也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她们对于他来说又算是什么？
楼近月有些后怕，老道近来一直为治好卫渠的病而忙碌，由此可见卫渠对他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恐惧浮上心头。
“对了，我今日进紫玉殿，见他好像在配药，是给你的吗？”阿瑾关心地问道。
楼近月摇头，有些急切，“是给卫渠的，药有问题吗？”
阿瑾神色愈发不好看，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药没有问题，只是若配上他殿中燃的香，便可以算得上一剂没有解药的慢性毒药。”
“另外，那香我闻着怪异，本想仔细分辨分辨，但却没有机会……”阿瑾又补了一句。
楼近月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裂了开来，心脏猛然一坠，有种不详的预感从她脊骨深处酝酿开来。
听见二人的讨论，卫渠隐约明白了自己身体突然垮掉的根源，如果他真的想害他……
卫渠捏紧了拳头，眼底突然浮现一抹阴翳。
“这是他给卫渠配的镇定精神的香，正是紫玉殿中燃的那种，请师姐看看可有什么问题。”楼近月起身取过盛香的匣子，着急地将卫渠用了好些年的香递给了阿瑾。
阿瑾接了过去，将香贴近鼻尖凝神分辨了一刻，突然间冷哼了一声。
“他的心思也太坏了些！这香配得微妙，虽有短时镇定精神的作用，可会让阿渠产生极强的依赖性，长此以往大量地用下来，阿渠早晚会变成失心疯！”
回想到紫玉殿摆放的药材，阿瑾顿然觉得不妙，她歪头思辨了片刻，得到的答案令她惊恐万分。
明明让卫渠变成失心疯就已经可以停止了，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我知道他想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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