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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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婚宴如期进行，玉簪去查戚山金矿相关事情了，楼近月和卫渠坐在卫溪院子里瞧着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做着最后的布置。

见她目不转睛，卫渠不自在地昂了昂头，“这些你都会有。”

“嗯？”楼近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听懂他话语中的逻辑。

虽然长老院的所作所为在阁中已经人尽皆知，但阁中不少首座依然觉得长老院的存在必不可少。

而楼近月轻率地将偌大一个长老院交给反贼张鸿达之子管理，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消息刚在阁中传播一天，楼近月的桌案上就堆了不少首座的抗议书。

当然，还有全体首座请求阁主与卫渠联手的请愿书……

一夜过去，事多如牛毛，惹得楼近月千思百虑，连卫渠的话都没注意听。

见她这副呆呆的样子，卫渠淡然一笑，伸手理了理她鬓角被清风吹乱的发。

“怎么昨晚一个人睡，休息得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被他这么一说，楼近月叹了口气，垂下了脑袋，“阁中事多，每天要处理很多事情……”

不知不觉，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她已能坦然地将心中的烦闷同他诉说。

万人面前神采奕奕神秘无情的朱雀阁阁主也有这样疲惫的时刻，卫渠温柔地将她拦在怀中。

“若是太累了，不如就和天下人公布我们的关系吧。”他贴在她耳畔，轻抚着她的鬓发。

公布了关系，凭借着卫渠曾经屠戮世家毫不手软的威名，没有人会再敢对楼近月动一根手指头，此后她便能想做什么做什么……

……只是。

楼近月摇头，她还记得自己要的是什么。

感受怀中的脑袋拱了拱，卫渠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又被拒绝了。

心中有些不开心是怎么回事？

“但你可以修书给师父，让他知道就行了，也免得年里节里他老人家要操劳着给我们写两封信。”

楼近月感受到了他突然的沉默，开口提议道。

紫玉峰立于群山之中且消息闭塞，就算师父知道了也无妨。

见她松了口，卫渠的神色才稍稍好看了些，心中又琢磨着未来属于他们两人间的婚宴。

“不若此次和师父说明，请他来做这个证婚人如何？”他早就迫不及待。

谁答应了要和他成亲？

楼近月从他温暖的怀中挣扎而出，抬着头假装一本正经道：“朱雀阁阁主是不能和姜国皇室结亲的。”

本来满心欢喜，听见这句话后卫渠突然一愣，呆滞了几秒才低着嗓音委屈道：“可我现在已经不是姜国皇室了……”

“不，你是。你身上流淌的血不会变，你就是姜国皇室，这辈子都不会改变。”楼近月眯眼注视着他，看着他从惊慌转而变得委屈，从害怕转而变得难过。

眼中似乎要有泪水滴下了呢……

他一把钳住楼近月的手腕，眸光潋滟，偏执地睁大眼睛，“那你说我要怎样才能拜托姜国皇室这个身份？你告诉我，我都能做到的！”

楼近月感到手腕有些疼痛，意识到这个玩笑开过了，正要安抚他，却被一道寒光闪了眼。

卫渠松开了她，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搭在手腕上，“你说我身上留着皇室的血，是不是将这身血放干净了，我就不是姜国皇室了？”

匕首在他细腻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道血痕，楼近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匕首。

在有关他们未来的事情上，不能随便开玩笑，他不仅真的会信，而且会落实行动……

楼近月丢掉匕首，将他一把揽进怀中。

他的身体一颤一颤，还伴随着不规律的抽搐，即使到了她怀中，依然控制不住般说胡话……

一个不好的预感浮上楼近月的心头。

“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颤颤地问道。

春祭那日他受了太重的伤，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些日还一路颠簸来到镇淮郡参加卫溪的婚宴，旧疾难免会复发……

他的精神一直存在很大的问题，刚才突如其来激动的表现，会不会……

楼近月不敢接着往下想，只能揽住他的腰，将他抱进房中休息。

来往布置院子的下人目瞪口呆，传闻朱雀阁阁主力大无比果真不假，连一个男人身高九尺的男人都能抱得动……

进了内室，楼近月将她抱到床上，放下窗幔挡住外面的风。

“可随身带苏合香了？”

卫渠点头，“临时放在西厢房的柜子里了，带来还未用过。”

难怪，接连几天都未用香，精神能正常才怪……

楼近月亲自将香取了来，她观察向来敏锐，一眼便看见了盒子上象征紫玉峰的流云纹样。

“这个方子是师父给的？”她一边添香一边问道。

“嗯，早几年我身体不好，在信中同师父讲述，没过两月师父便派人亲自捎来了这张药方，按照上面的方子配了香果真有用，就一直用下来了。”

楼近月惭愧，师父素来精通药理，她在紫玉峰待了十几年也只学了个皮毛。

“师父给的药方自然是无差错的，一会儿我再修书一封，请他老人家酌情多开一副药方。若能将你的病治好，那便是最好的。”楼近月合上盛香的匣子。

卫渠用被子蒙住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吧嗒吧嗒地盯着她，试探道：“那你还嫌不嫌弃我的身份了……”

祖宗，她哪里还有这个胆子，刚才吓死她了好嘛……

“不会，即使我们两人身份对立，我也依然爱你。”

她坐在床前，轻轻地抚摸着他这张因惊恐而变得苍白的脸颊。

她突然想到半月前，新任临渊网点首座顾青送信向她讨一个明确的态度：到底该不该将卫渠视为朱雀阁要诛杀的目标。

曾经她将阁主使命视为至高无上的宝典，奉行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信条，偏执地以为只要扫清完复国的所有阻碍，百姓们就会恢复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

可事实上呢？

朱雀阁死士的离间搞得姜国四分五裂，一场场暗杀闹得天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反观卫渠控制下的皇城，在蔡元兴的势力没有渗透之时，家家户户其乐融融，可谓是乱世之下几乎不可能存在的胜景。

而皇城之外的百姓连年饱受战乱之苦，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在想什么呢？”卫渠感受到她在发呆。

楼近月浅笑，弹了弹他的脑门，“在想戚山金矿是不是姓卫……”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挂上卫渠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