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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似是累了,也懒得反驳她,方才在打斗中一闪而逝的伤感卷土重来,“你和濯羽是什么关系?”
烟归没有预料到天君此刻竟然提起濯羽,意外之余,她也有些悲伤,冷硬的姿态渐渐软了,“他是我的至亲,所爱,不能割舍之人。”
“是他燃尽心火助我回来。”
“原来是堕魂了吗?”天君有些恍惚,随即又觉得像是濯羽的做派,叹了口气,喉间溢出低低的笑,“我早该料到……那孩子,从来不是笼中之鸟……”
只是他没有料到,他居然肯心甘情愿为她牺牲……
眸光一闪,天君的目光重新凝到烟归面上,开始细细打量她。
身姿颀长,昂首而立,湛蓝色衣衫随风猎猎而动,恣意飘洒在广阔无涯的天地间。狂风乱卷,云烟浮动,天光暗淡,万物敛辉,一时之间,他竟只能看见她。
分明生得眉目如画,该是个性情温和的女子,可眉眼间的狠厉,言语间的不羁,举手投足间的洒脱,都昭示着她怎么也没办法被颠覆的傲骨。
濯羽会喜欢上她,好像也并不奇怪。因着他们本就是一类人。
他眼神在她面上游走,意味不明地发问:“你不怕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怕死吗?怕陨落吗?怕无法拯救人间吗?
烟归眉头蹙起,疑惑至极:“怕什么?”
“还记得你飞升那年,在风雨如晦中,天降下的一道诘问:但为苍生,覆一人尔,可曾有悔?”
天君眉心锁起,定定看着她,自嘲地继续道:“我还记得你的回答,你说,明华无悔,无悔……”
烟归沉默地听着。
天君掀衣而起,周身戾气散了些许,“但其实,我是想问问,你怕吗?是否怕死?怕一死之后仍没有结果?”
多年前那场离恨海之祸,他不是不想插手,只是天意如此,天灾人祸本就不可避免,他舍不下一身金袍,舍不下锦绣神途,亦舍不下千秋美名。
可他舍不下的,有人弃若敝屣。
沉渊,那个只知临水敲月,踏海纵歌的放荡鲛人,竟为了这毫不相干的人间,融魄为珠,力挽狂澜。
他失去的不过是自由而已。
天君呢?也不过失去了挚友而已。
从前的四人行,少了一人,怎么都不是滋味。
缚昭弃神途于不顾,堕入魔道。
月黎待他日渐冷淡。
或许离恨海陷落成为他们心中一根隐刺,没有人去提,但沉渊的离去,时时刻刻警醒着他,一切都回不去了。
可是他有什么错呢?
天灾人祸本就不可避免,沉渊只是应天地而生的鲛人而已,祖神尚且陨灭,有什么是能永存的呢?何苦为了这些脆弱的生命,昙花一现的山川,费心竭力,呕心沥血,甚至搭上自己。
天君继续发问:“不绞杀孽海劫,神力尚未恢复就去抵抗天灾,以蜉蝣之力对抗本君……你真的不怕吗?”
“但为苍生,覆一人尔,真的无悔吗?”
烟归垂眸,衣裙上的银光恰好落入眼眸,像是漫天熠熠生辉的星辰,又像是雪尽水光潋滟的浅灰色眼眸,那样珍重地噙着一个为世所不容的她。
她想,有那么一刻,她是有悔的,是害怕的,是想过退缩的。
如果为苍生,覆的这一人是雪尽的话。
可是雪尽叫她不要回头,雪尽说他们还会有重逢的那天,雪尽从来不怀疑她不能突破缚神咒,雪尽是那般的坚信着,她,唯有她,能拯救人间于水火之中。
她真的可以吗?
烟归藏在袖中的手微微蜷起,轻轻地抖着,面上笑意未减,坦然地迎着天君探寻的目光,“无畏,也无悔。”
天君眉毛一凛,眼眸微眯,颇有些玩味地凝视着她,或许他也不信,怎么会有人无畏也无悔呢?
云烟散了又聚,影影绰绰地隔在二人之间,叫他看不清她的眼。
一旁沉默已久的明华蓦然出声:“天君,您种下的恶念——是恐惧。”
“对吗?”
天君此时伤口已凝滞,气息也缓了下来,他慢慢望向明华,眼神晦暗难辨。
“因为您心中始终怀着恐惧,所以您讨厌像我这般的人,也讨厌那个叫沉渊的鲛人。我不知道您曾经经历了什么,但您无权干涉他人的选择。”
明华立在下首,一袭白衣污秽难辨颜色,可一张脸却素白得如一朵出污泥纤尘不染的玉莲,神色淡淡,比天君更像神明。
“各人有各人的道,天君,您不该干涉。这有损你尊奉的天道。”
有损天道?可是谁又能来告诉他天道究竟是什么?他的道究竟是什么?
天君不欲再问下去,他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呢?在执迷什么呢?
他不明白沉渊,不明白月黎,不明白缚昭,不明白濯羽,也不明白他自己……
天君的眸子明了又暗,暗了又明,他不可能因为小辈的几句话而改变,但他心底始终萦绕着的哀伤骤然被放大,重重哀思,万年未减,愈演愈烈。
那些年少轻狂,饮马纵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故人或青山埋骨,或沉寂深海,而他青丝染霜,孤独数年。
天君望着明华,带着些讽刺的笑,“也许你说得对。”
说罢又转向烟归,缓缓抬手拨开缭绕云烟,望进她眼底,似要探寻故人影踪,而后带着无限怅然,无限遗憾,淡淡开口:“你回去后,替我问问他,困在离恨之渊那么多年,可曾有一天想起过故友?”
烟归看清了天君眼底一闪而过的遗憾,却始终无法将此刻的他和千年后与沉渊针锋相对,毫不相让的他联系起来,既如此,为何不亲口解开疑惑,不亲自去问问他呢?
“千年后,你可以自己亲口去问。”
天君轻笑一声,笑中藏着万种情绪,“也许到那时,就问不出口了。”
荒原之上的黑烟瘴气散开不少,虚空中云雾也渐渐褪去,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天君消失得无影无踪。
烟归从不觉得自己能战胜天君,也许他只是懒得和蝼蚁计较了。
她收回神思,往下界漫不经心一望,只见明华孤立荒野之上,正眸光烁亮地看着她,像是漫天璀璨的银河,丝丝缕缕地铺开,沿着堆叠的云层而上。
烟归没有什么情绪地回以一个探寻的眼神,这么看着她做什么?她知道自己很有魅力,但不至于把千年前的自己也迷倒了吧。
她一挥衣袖,足尖破开云雾,翩然落地。
随即淡道:“做什么?”
明华眨了眨眼,抬起一指指向烟归,有些好奇地问:“你头上的簪子是那个叫濯羽的人送的吗?”
烟归闻言,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发间,摸到了那只镶珠珊瑚纹血玉簪,质感极好,像是打磨了许久的,摸起来光滑莹润,如一片柔软的云。
她有些模模糊糊地想到,雪尽的前尘梦中,濯羽手中常把玩的那块血玉,是他极为珍视的,也是他母亲月黎的遗物。
明华上前一步,又仔细地看了看,而后真心实意地夸赞:“很漂亮!红色极为衬你。”一语未毕,明华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夸自己,一时之间有些窘迫。
“我也觉得很漂亮。极为衬我。”烟归满不在乎地受了这夸耀,随即想到什么,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是定情信物。”
明华虽只是千年前的人,但聪慧如她,很快从之前的交谈中推理出来,她有些迟疑,但还是出声询问了:“燃尽心火,是什么意思?”
“燃尽心火……”烟归的语气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即陨灭。”
明华眼中闪过几分黯然,很快隐去,她并不认识濯羽,因此并不过分悲伤,但她很了解自己,明白烟归平静外表下潜藏的哀伤。
她笑了笑,“万死不悔的人,燃尽心火的人,为你逆天而行的人,我很羡慕你,你很幸运。”
烟归眉梢一挑,捻了捻衣角,她确实是幸运,才能遇见雪尽,可是雪尽已经陨灭了。
她笑不达眼底地回道:“你以后会遇到的。”
狂风在此时骤然呼啸而来,群鬼呜呜咽咽之声一波一波地响起。
那些怨鬼还未离去。仍孤独地徘徊在此地。
其实并不能对烟归造成任何威胁。
但若不消除他们的执念,恐怕明华接下来也不会好过。
可是,如何消除呢?
一道绿色光芒蓦地从眼前闪过,幻化成一个少年郎的模样,吊儿郎当的,笑得贼眉鼠眼。
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随即轻飘飘落地,极有礼貌地和明华打了个招呼:“明华殿下好,我是忘忧,全天下最聪明机灵俊美无俦的忘忧草草灵!”
明华也极有涵养地回了一个微笑。
烟归歪了歪头,冷眼看向忘忧,笑里藏刀:“你来做什么?”
“柳柳,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你要去拯救人间,怎么能不带上我忘忧呢?”
烟归斜睨他一眼,“所以?”
忘忧气得眉毛眼睛拧作一团,胸口一起一伏,“瞧不起人是吧!”
说毕纵身一跃,变幻出本体,千万绿色荧光源源不断地从一株绿色植物中涌出。
花枝摇动,鸟雀呼晴。
怨鬼的哀嚎声渐渐弱了下去。
明华看得目不转睛,“忧思不能自遣,故欲树此草,玩味以忘忧也。”
“他在消鬼魂们的愁思,执念散尽,他们就能走了。”
说话间,荒原上黑烟已散尽,一串晶亮的月亮冒头,照彻此间。
烟归盯着做完一切来讨赏的忘忧,没什么好气地敷衍道:“你果真干了一件好事。”
忘忧气得直翻白眼,真想拍屁股走人。
明华笑看她许久,温声道:“你好像变了许多。”
“不好吗?”
“很好。现在的你,不为规矩束缚,活得随心所欲,自由洒脱,我很喜欢。”
明华说着停下来,牵起了烟归的手,感受到她滚烫的体温,目光在她面上游移,“你不是来找我要一个答案的吗?”
“方才已经说了,天君种下的恶念,是恐惧。”
“你什么都不缺了。不缺必死的决心,不缺对人间的大爱,不缺消除灾祸的能力。唯一缺的,是勇气。”
烟归茫然地眨了眨眼,有盈盈光点在睫上流转,她好像有些懂了。
明华继续道:“一勇,足以撼天动地。”
“你真的相信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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